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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 江略一穷二白, 跟平宁侯嫡女, 怎么也算不上门当户对。 顾沁知道,父亲不会答应。 于是,眼见婚约将近, 两人商量好,偷偷登船离去。 他们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顾沁的乳母姜嬷嬷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她不愿见自家姑娘为了一个毫无建树的男人,抛弃一切,过着一辈子被人指摘的日子,便将此事悄悄禀告了平宁侯夫人。 平宁侯夫人初时不信,待到在码头亲自抓到了两人,她才如遭电击,气得浑身发抖。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整个家族的颜面何存? 她将顾沁软禁在房中,让她死心待嫁。 没有人知道平宁侯夫人是何时见的江略,又是如何与江略深谈的。 知道当年这件事的人,只是回忆道,此那儿之后,江略就被举荐从军,再也没了音讯。 顾沁按照婚约,嫁给了温誉。 可是婚后,顾沁郁郁寡欢,哪怕身边人待她再好,似乎也再无法走近她的心。 这个情况,在得知江略得了军功,被提拔成将军,即将迎娶长平郡主之时,更为严重了。 可她将旧事瞒得很深,甚至在平宁侯做主,让温、江两家缔结婚约之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随着日子推移,她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弱,最经常做的事,便是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两家定亲的玉扳指出神。 温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妥。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像是被人抽干了水分的花儿,注定了日益衰败。 待生下温娇之后,没有多久,她便蜡尽灯灭,香消玉殒。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用。我更恨那姓江的畜生,辜负她一片真心!”温父眼角发红,“若我早些知道,便不会娶她。若我早些知道,她也不会过早的离世!” 其实温娇心里大约是有些猜到的,可是真正掀开了往事的真相,到底觉得沉甸甸的,叫人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温父抬头看她,痛心道:“娇姐儿,你是我的掌上明珠,若那江家真是好的,我又怎会阻拦你出嫁?” 书房中,沉默在无边蔓延。 温娇交握的手紧了紧,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道:“父亲,过往的事,女儿没有资格评论孰对孰错。” 她依偎着温父身边坐下,目光澄澈:“可是平心而论,嫁娶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日,若非女儿坚决不从,父亲只怕也会将女儿嫁给忠勤伯府的赵二为妻。他在外看着是好的,但人品如何,没有深交,又怎会知道?便说俞婉如今嫁他为妻,才新婚燕尔,他便堂而皇之将外室迎娶进门。宠妾灭妻,盛京人人皆知。” “女儿不敢说江云翊有多好,”温娇抿了抿唇,极力想着如何说服父亲,语调轻柔,“但相识的这些日子以来,却深知他是什么样的性情。与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女儿更愿意将余生托付于他。此乃其一。” 温父紧紧盯着她,眉头始终紧蹙:“你喜欢那小子?” 温娇摇了摇头:“爹爹,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点了。圣旨已下,您还不明白么?这件婚事,既是我的选择,亦是如今盛京权派之争下的结果。”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与他的婚事早已不是简单的儿女私情。”她鼓起勇气,直视父亲的目光,“女儿的事,爹爹尽管放心便是。您更应关心的,是陛下为何这三年来对温家不闻不问,应关心您与太子殿下的联系是否过从甚密才是……” 温父怔住,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 温父本就寡言鲜语,自那之后,经常一个人待在书房,望着远处发呆。 但对于这场婚事,他却是再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默认了,让林氏着手去准备嫁妆等事宜。 永安王府下的聘礼之多,足以将小院摆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御赐之物,这场婚礼之盛大,传得满荆州无人不知。 时间过得飞快,离婚期也越来越近。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丰厚的嫁妆离开荆州之时,满大街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温娇犹记得,拜别父亲之时,他亲自扶她起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眼眶便已红了:“我的娇姐儿在家半点委屈也未受过,若是往后他敢待你不好,你只管归家来,为父定不饶他!” 眼泪如珠串一般往下落,温娇咬紧唇,再次叩拜。 “父亲大人,万望保重。” 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对她严苛,但宠她爱她,胜过一切。 哪怕到了荆州,也从未让她受到半点的苦,如今离家,依依不舍之情涌上心头,让她哽咽到几近失声。 踏出温家大门,自此为他人妇。 婚礼当日,整个江府四处都张灯结彩,红帐高垂。 江云翊身着红衣喜服,高束发冠,愈发衬得俊秀出尘。 周围都是热闹的哄笑声,他站在喜轿面前,按着习俗,对着花轿连射三箭,寓意驱邪定乾坤。 花轿动了动,他的心也似跟着动了动,唇边扬起浅浅的笑。 随即,他弯腰,低头,伸出手去,欲牵她出轿。 此乃大魏之礼。 红绸布下,温娇只看得到一双宽大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摸索着将手放了上去,那人一下便将她的手拽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