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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微翘,伸手解开了酒封。 清酒在坛中晃荡,仿佛盛着泠泠月光,鼻息之间满溢着酒香,甚至还有桃花淡淡的香气。 江云翊仰头,捧着酒坛,咕噜咕噜喝下几口。 合璧忍不住劝道:“爷,您少喝点儿。” 江云翊微微屈膝,将酒坛放到腿上,用手背抹了下唇,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确实是好酒。” 怪道她不舍得…… 一门心思要送给傅修贤…… 思及此,他眉尖轻蹙,那种陌生的、叫他略微有些不悦的心情又浮上心头。 “合璧,把我的玉扳指拿过来。” 合璧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取,他也不甚惊奇了,这阵子,世子爷想起来就要看看。 本是积灰的旧物了,如今也将盒子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方便随时去拿。 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江云翊拿在手中摩挲,把玩。 也许是他今日饮了酒,竟比平时更沉默些。 他与她曾有过婚约。 若没有当年那件事,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他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心头有一丝滚热。 也许该承认,因为这层关系在,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意她,关注她。 近来愈演愈烈,甚至……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他的眼睫低垂着,玩着玩着往右手拇指一套,神色清冷之中带了一丝别样的柔软。 合壁悄然瞪大眼。 只听他低声吩咐道:“去拿条红绳来。” 合壁这晚上被他折腾得不轻,来来回回地跑,抹了下额头的汗,见他接过红绳竟是往玉扳指上栓。 他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爷,这玉扳指若是挂在脖子上,怕是有些显眼……” 他这枚玉扳指不如女式的秀致,确实不宜像她那般挂在脖子上。 江云翊想了一下,道:“那就放到香囊里。” 合壁颤颤巍巍地接过。 世子爷从不挂香囊,如今竟为了随身携带这枚玉扳指破例了。这枚玉扳指的意义众所周知,若是郡主娘娘知晓…… 合壁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 待开了春,草木飞长。 宫中的帖子下了下来,太后在骊山建的宫苑落成了,京中所有说得上姓名的体面人家都被邀去游玩。 对于太后,温娇避之不及。 她原打定主意不去的,可哪知宫中来递帖子的人却笑着直言,说宝真县主对温姑娘挂念得很,叫她一定要去。 挂念?这个词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从前父亲尚未失势,京中贵女一分为二,各以温娇与宝真马首是瞻,她们二人不对付,众所周知。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宝真尚立于青云之端俯瞰众生,而她却已跌落泥潭,不能轻易言“不”。 马车咕噜往前行,春箩掀开帘子。 春风宜人,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春箩高兴地回头:“姑娘,你看那处,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真好看!” “没见识!”江曼柔挤开她,趴到窗边,“这破山有什么好看的,这儿的草才是好,放马跑一跑,不知多快活!” 她说着,眼睛一亮,招手喊道:“三哥哥!!” 江云翊骑着马,听见她呼唤,驱马过来。 “何事?” 他侧过脸来,略微低下身。 温娇寻声抬眸,刚好撞入他望过来的眼中。 “三哥哥,我也想骑马!”江曼柔眼睛都在发亮,央求道,“你去帮我同三伯母说一声嘛,只要你开口,她必然是同意的。” 太后的车驾先行,倒不会因此而逾矩惊扰。 江曼柔也是看到了这点,才耐不住心痒,想骑马兜兜风。 “没规矩。”江云翊斥了一声,“好好坐着。” 他正要驾马前行,江曼柔连忙委屈地喊道:“我都坐了快两个时辰了,实在是坐得浑身都疼。”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朝温娇努力努嘴:“你问问温jiejie,是不是憋闷得很?你别见她坐那儿捧着书看,好似多惬意似的,我可见她换了好几个姿势了,又不是只有我这般想下车。” 温娇无言,怎么也想不到江曼柔会推她出来。 偏生江云翊又看了过来,仿佛是在求证似的。 他目似点漆,虽然看人总是淡淡的,但若是平和地直视过来的时候,却很容易让人产生被深情凝视的错觉。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温娇抿了下唇,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还好,翊表哥不必在意。” 江曼柔撅嘴瞪着她。 要气便气罢,反正她说与不说,江云翊也不会同意的。 温娇若无其事地垂眸,又拿起手中的书翻看起来。 马蹄声踢踏踢踏随着车轮滚动响在身侧,江云翊还未走,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再忍耐一会儿,快到了。等到了,我寻些温顺的好马过来。” 温娇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啊!三哥哥你真好!”江曼柔首先欢呼起来。 随着一声轻喝,他骑马往前走远。 书上的字随车晃动,温娇看着看着,却有些走神。 * 皇家之奢靡,窥骊山宫苑之一二,可见一斑。 阳光下,朱红琉璃瓦闪耀着浅淡金光,桥下碧波轻荡,映着天光一线,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