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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对他不好。” “你这他他他的派头儿什么时候能改!”晴雯不饶她:“不是正头奶奶就少cao奶奶的心!” 袭人被她说到心事,不由得心虚气短,只气的扑簌簌掉眼泪。晴雯看看她,又盯她膝盖上的伤:“很疼?” “来个人来,把那什么化瘀制伤的药拿来!”晴雯高声道:“方才宝玉跑出去,你们花大jiejie要追,自个儿平地摔个狗啃泥!”自己摔的总比主子打的要好,她给掩住了宝玉甩开之过,算是给袭人保住了颜面。 袭人怔了怔,晴雯人嫌狗厌的这张嘴呐,却偏偏是个豆腐心肠,遇着个这样式的天魔星,便是贤惠袭人,也忍不住又“哧”的笑一声。 这满面泪痕笑的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儿,晴雯退后一步,喃喃道:“又疯一个!” 却说此时,上院前厅里,贾母好容易放人,云安和黛玉依礼拜别众人,方要出门,就见后头贾宝玉状若癫狂的直冲着黛玉跑上来,云安脚步一停,揽住小meimei转了个圈儿,将人护在了身后。 只是贾宝玉跑的太快,眼看就要撞上来,当下所有人都急了,各有各担心的人儿。尤其平明院里的人,赶忙要扶却差一步—— 杜云安伸手,一个手指头抵住了贾宝玉的额头…… 贾宝玉涕泪交零的脸停在了一臂之外。 霎时,厅上跟冻住似的。 “大jiejie!”迎春赶忙唤云安,她知道大jiejie力气大。 云安回神,立刻放下了手,笑问:“宝二爷怎的了?”神态自然的好似刚才那一幕是大伙做梦一般。 她边说,边留神别人,幸好众人的注意都在贾宝玉身上,迎春离得近,声音也不大,那情急之下叫出声儿的“大jiejie”并无人讲究。 贾宝玉被这一抵,眉心正中落下个红印子,乍一看跟用胭脂印的金童印子似的。凤姐反应快,急忙拉他过去,笑道:“哦哟,宝兄弟这样儿,倒更像大家嘴里的‘菩萨哥儿’了——只是以后不许跑的这样快,若是摔了可怎么得了?这回幸亏我们扶住了你。” 诸人就听这位琏二奶奶薄薄两张嘴皮儿一开一闭,就把事抹平了。陈老太太派过来接人的四个女人就暗暗在心里赞一句,也少不得打量打量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哥儿。 这一打量,就不太喜欢了。这可不是个不懂事的哥儿了,怎的这样冒失不避忌? 她们的神情没能瞒过贾母的眼,这老人家就暗暗叹气,本来宝玉的名声已好了的。凤丫头管家得力,从前那些爱说嘴的都打发了,有尤其碎嘴的还发卖了,因此府里和外边都不传扬宝玉爱在內帷厮混的事了,尤其外头人见他一日日的出去上学,更是将从前那些闲话当做小儿不懂事罢了。可如今这一来,只怕在这位老亲眼里又坏了。 幸亏贾宝玉奔腾的情绪被一打岔,他又恍住了,云安跟黛玉使了个眼色,两个姑娘便往出走,迎春等急忙簇拥着相送。 才出了上院,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你走了,把我也带去……” 喊声未尽,就像被人捂住了般。 这边所有人置若未闻,神色不变,云安和黛玉还与众姊妹说:“改明儿我们下帖子请你们……” ———— 微园,是陈子微继承下的一处祖产,占地不小,一层一层套了好几层院子,回廊月门,曲径通幽,俨然是江南小桥流水步步是景的风格。原本此处挂的是陈园的牌匾,但陈子微派人将匾额换做了微园,以免徒弟们被人讲究。 陈老太太没去她手里的几处宅子,反而一下船就到这处被杜仲师兄弟亲自修缮布置的微园来。拉着他师兄弟二人唤孙儿。 杜仲师兄弟住前院,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住后面,这老人家有趣的紧,还会玩,钓鱼、双陆、投壶、马吊……样样来的,居然还会踢花毽儿,唬的云安、黛玉抢上去扶她。 十月,云安黛玉果然下了帖子请荣府众姊妹。 只一日,这些姑娘们就见识到了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款式的老太太。陈老太太带着小姑娘们顽鸟、荡秋千、斗蛐蛐、挑海棠木瓜、用山里红做冰糖葫芦……几乎顽疯了。 贾母听下头人回话,方知在她面前端整有礼的陈老太太私底下竟跟个老顽童差不离儿。 贾宝玉羡慕的眼都红了,只不敢再放诞无礼。贾母看他一眼,叹道:“你好好儿读书用功,若果然能长进了,或如你珠大哥一般,我许你一桩心愿。” 宝玉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到底是消沉不少,幸有宝钗等姊妹偶然开解他一番。 直到十一月,杜云安和林黛玉还不回来,倒是两个姑娘时常打发人来请安,各种时令吃食玩物也没少送,教贾母也就不好开口去接。 凤姐因劝道:“老祖宗,您别怪我拂您的意,实在是我也想过去住几天的。这陈老太太竟是个顽祖宗,跟着她有多少好玩的能顽,有多少新奇事听,二个meimei何曾经见过这样的人,若不尽兴了,只怕舍不得回家来。” 她把荣府说成‘家’,贾母心里受用。这便想一想,凤姐的话有理,但这顽事总有尽的那一日,况且两个好孩子也有分寸,再过一时少不得亲自来请安,到时留下来就是——在我家住一阵在你家住一阵,都无甚好说的。 方才这样盘算,陈老太太那个被褫夺的爵位又封了回来,只略降了一等,封做“福山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