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辐射能是一种非常狂暴的力量，历史上因为不能控制自己体内的辐射能而身体崩溃的例子数不胜数，师青阳上辈子，就是例子之一。

    这两样检测，最差的是e级，两项都是e级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辐能战士，其上是d级，有可能成为一级或者二级的辐能战士，再往上就是c级，有望成为三级或者四级的辐能战士，b级则可能会成为五级六级的辐能战士，a级，则有机会成为七级辐能战士，在往上，就是s级，乃至传说中的ss级和sss级。

    如今，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辐能，辐能容纳和辐能适应力都能达到s级，这些人无疑是天之骄子，也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三级城市里，在星火城，体质最好的，也就只有b级，一旦有人检测出双b级，还会立刻就送往二级城市……

    在这样的情况下，师青阳能检测出双c的成绩，自然就是一个好成绩，拥有这样的成绩，他甚至可以去星火城最好的学院星火学院上学，并在那里学习辐能运用。

    如今人类在城市里只能培育少量植物，根本不能满足那么多人的粮食所需，食物来源就是城外的异兽，而只有辐能战士，才能离开城市外围的安全区，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想要成为辐能战士，师青阳当然也一样。

    所以，收到星火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都非常高兴，他的父亲甚至一狠心，在城外包下了一小块地方，打算用来种植一些草药——经过辐射的植物不能再食用，却可以用来治疗辐射伤害，乃至制作防辐射的药膏或者调理辐射能的药剂。

    师青阳的父亲是二级辐能战士，母亲则是初级药剂师，两人在城外种植草药，只要愿意花功夫，肯定能赚到不少钱，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种植的草药竟然引来了异兽，先是来了一只蚱蜢兽，然后又来了一只螳螂兽……

    一个二级辐能战士，根本就不可能是螳螂兽的对手！星火城的巡查队赶到的时候，师青阳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家里的钱都已经投进了那个药材种植场，只留下了一部分生活费，他的父母，本来是打算在他开学前收获第一批药材卖了供他读书的……师青阳刚刚得到父母双亡的噩耗，就又发现，自己必须独自攒下上学的学费。

    至于不上学……他如果不去星火学院，又要怎么学会辐能的使用？如果没有学会辐能的使用，他又怎么能杀异兽，帮他的父母报仇？

    师青阳不能放弃上学，他双c的成绩又不足以让学校重视他减免他的学费，最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工和省钱……

    这，无疑是他的人生中非常灰暗的一年，而现在，他竟然回来了？

    从回忆里回过神，师青阳有些不敢确定眼下这一切的真假，他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上的联络终端，然后点了查询余额。

    地球联盟每一个公民，出生后都能得到一枚与自身绑定的芯片，里面记录了所有的信息，这张芯片放在每个人的联络终端里，让人可以用联络终端做很多事情，比如购买食品。

    18798个信用点……师青阳记得，星火学院一年的学费是两万信用点，当年他费尽功夫凑了两万，交了学费，最后却没钱交杂费引来了同学的嘲笑，甚至就连就餐卡都没买。

    当然，以他那时候的情况，也没钱在学校食堂吃饭。

    甩了甩脑袋，不再多想，师青阳沿着地下城的街道走了起来。

    地下城是用钢铁和石头建成的，在这里看不到天空，照明依靠的是稀稀落落的路灯，不过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倒也不会不适应。

    师青阳沿着街道往前走，地下城商店不多，他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了一家卖食物和水的商店。

    营养餐十五个信用点一盒，水五个信用点一瓶。

    以前，师青阳每天就只会在晚上买一盒营养餐，一瓶水，早上吃过半盒营养餐之后，就要等晚上才会进食，不过这次，他却并没有委屈自己，买了一盒营养餐一瓶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水也喝掉了半瓶。

    吃饱喝足之后，他越发肯定现在的这一切是真实的，面对这情况，又是庆幸，又是伤心。

    庆幸自己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又伤心于他不曾回到父母去世之前。

    他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地对他好的人，却死在了异兽的嘴里，尸骨无存！

    而他自己，也是死在异兽嘴下的……

    临死前的整个城市被毁于一旦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一时间，师青阳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握紧了拳头，他沿着地下城的道路奔跑起来，虽然已经相隔二十年，但这条他以前每天都会跑两趟的道路依然非常熟悉，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入口处。

    沿着台阶往上走，在门口刷联络器出去，然后就从昏暗的地下世界，来到了地面上。

    星火城地面上的建筑都不高，上方则有一个半圆形的防护罩，防护罩是透明的，但因为涂着厚厚的防辐射涂料，最后变成了半透明，但就算这样，相比于地下城，这里也明亮很多。

    星火城大的商场、学校、各种公会之类，都在地面上，这里的道路还非常宽广，更有一些战车在道路上来来回回。

    父母去世前，师青阳一直在附近的一所学校学习，但是父母去世之后，他却没有再上学，而是找了一个洗车的工作，工作地点就在星火城的西门入城口。

    出过城的人，回城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辐射物质，需要在门口清理自己的防辐射服，自然也要清洗战车，这个工作会接触很强的辐射，没有诱发辐能的人根本不能干，按理他这样的年纪也不会去干，毕竟辐射伤害不小，可是他实在缺钱。

    而且，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接触回城的辐能战士，这些人常常会谈起城外的世界，甚至交流一些辐能知识，年少的他，从来不会放弃这样的学习机会。

    星火城地下城和地上城之间的入口有无数个，除了公共通道之外，地面上的建筑都有地下室连通地下城，但是出城入城的城门，却只有四个，东南西北各一个。

    师青阳住的地方在城市西面，他工作的地方，也就是西门入城口的一家洗车店。

    西门有一个出城口一个入城口，占地都很广，分别有一个入城广场和一个出城广场，出城广场主要给出城的人做各种准备，有人在广场周围的店铺中售卖各种防辐射的服装涂料乃至药膏，入城广场却有很多洗车店洗衣店，还有一些人在这里售卖比城里贵一些的食物，当然，最多的还是收购异兽处理异兽的店铺。

    为避免辐射物质进入城市，污染城市，想要进入入城处要通过一条常常的通道，师青阳又一次在机器上刷了自己的联络终端，走过长长的通道，然后就感受到了清晰的辐射能量，也闻到了异兽带来的怪味和血腥味。

    这一切，对他来说异常熟悉。

    ☆、程然

    入城广场很大，这个长方形的广场用钢铁浇筑，大概三层楼高，一半在星火城的防护罩之外，一半在星火城的防护罩以内。所有进城的车辆和人员，都需要在这里停留，除去身上的辐射物质之后才能进城，因此，这里一直非常热闹。

    师青阳在星火学院读书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打工、锻炼，后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城外猎杀异兽，每次回城，也都会在逗留一会儿，这个充满辐射和古怪的味道的地方，对他来说竟然有种亲切感。

    如今是上午，大部分人出城的时候，因此这里人不多，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正从一辆箱式战车上面搬出一个个铁箱子，里面则塞着很多半米长短的菜蚜兽。

    据说在2045年之前，蚜虫非常小，那个时候，占了动物总数的五分之四的昆虫，是动物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但是经历过辐射，经历过变异之后，野外的哺乳动物基本上全部灭绝，最后，竟然就只有这些繁殖非常快的昆虫适应了恶劣的环境存活了下来。

    蚜虫以前是繁殖最快、数量最多的昆虫，现在则是繁殖最快，数量最多的异兽。

    辐射刚刚笼罩地球的时候，人类死了十之八九，而活着的人，也全都陷入了饥饿之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人类无意中发现，虽然含有辐射物质的植物已经不能食用，但异兽却有着过滤毒素的本事，他们吃下含有辐射的植物，拥有毒液，但身体里的rou却并不会含有太多的辐射物质，当时，人类就是靠捕猎异兽，以异兽为食活了下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的增多，单靠捕猎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的食物所需，于是就开始有人在城市附近养殖一些植食异兽，菜蚜兽，就是养殖的最多的异兽之一。

    那些菜蚜兽显然就是养殖的，还都活着，还穿着防辐射服的人将菜蚜兽浸过专门的药水，然后就全都装进了冰柜。离开这里之后，它们都会被处理过，好的rou会被放上货架售卖，最差的边边角角和下水，则会送去制作营养餐的工厂。

    以前师青阳的父母还在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常常会购买一些异兽rou，自己烹饪，其中买的最多的，就是菜蚜兽的rou，可是，等她去世之后，那样的味道，师青阳就再也吃不到了。

    陶如宝在入城广场朝南区租了一个门面，那里就是他的洗车店，虽然如今科技非常发达，但战车的车缝，以及车里，都可能有辐射物质存在，专门的药水也不能浪费，因此，有些事情必须手工做。

    师青阳过去的时候，陶如宝就在用除污器清理一辆有些破旧的二轮战车，战车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旁边用药水清洗自己的防辐射服。

    “小子，来了？”远远地看到师青阳，陶如宝招呼了一声。

    “陶叔。”师青阳笑了笑。

    “你是哪里不舒服？”陶如宝手上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师青阳来他这里干活之后，就没迟到过，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一路走来，师青阳虽然对如今的一切还感到有些怀疑，却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陶叔，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把里面防辐射药水拿来，给车子刷一遍。”陶如宝开口，到野外转了一圈，车主上下车还跟异兽异植打交道，车上沾染了不少辐射物质，不仅要把各个凹陷处的辐射物清理掉，还要保养一下车子的零件，不然有些辐射物质，可能还会将车子腐蚀了。

    “给我弄点最便宜的，这个月都没赚多少。”正在清理防辐射服的男人扬声道。

    “老高，尽管放心，我什么时候用贵的坑过你？”陶如宝应道，又问：“你们养殖场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个大人物要来，所以要多准备点吃的，那些成年菜蚜兽还是次要的，菜蚜兽的幼兽才是重点，它们全都会被送去星火酒店，整个儿烤着吃。”高原一边说，一边砸吧了一下嘴巴：“什么时候我要是有钱了，一定去也去星火酒店大吃一顿。”

    “你可是二级辐能战士，难道还吃不起？”

    “我那点收入，也就只能吃吃媳妇煮的rou了，要是真去了星火酒店，接下来一个月我怕是要吃营养餐了。”高原笑起来。

    师青阳拿着刷子用药水把那辆二轮战车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同时努力回想，但还是没记起来这个叫高原的男人是谁，只猜到他应该就是菜蚜兽养殖场的员工，他不用去卸货，多半还是个小头目。

    他没有太过关注高原，倒是对高原说的话很好奇——星火城这个时候来过大人物？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用厢式战车装回来的菜蚜兽，成年的全都已经冰冻，幼兽却洗过之后装在了另一个笼子里，这些人经过辐射监测之后，很快就带着菜蚜兽穿过长长的通道离开了入城口。

    师青阳清洗了高原的二轮战车，但是那几辆厢式战车却被旁边一家比较大的洗车店包了，所以他很快就空闲下来，干脆就开始感受空气中的辐射能。

    有辐射的地方，就有辐射能，在城市里师青阳感觉不到什么，在这里却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些暴躁的能量，当然，这里的能量强度跟野外是不能比的。

    陶如宝的店里除了师青阳，还有他的meimei陶如玉，眼瞅着到中午了，陶如玉就放下了正在调配的药水：“大哥，我到外面去买饭，你今天吃什么？”

    “照旧！”陶如宝开口，入场口这里的食物比外头贵，他们每天到饭点，都是出去买饭的，他一般就吃四十个信用点一份的加料盒饭。

    “好。”陶如玉应了，正要出门，师青阳却叫住了她：“陶姨，帮我买一份营养餐吧。”

    陶如玉和陶如宝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师青阳，特别是陶如宝，更是皱了皱眉头：“小阳，你不是挑食吗？怎么吃营养餐？”

    这年头，食物着实不便宜，但营养餐的粗糙的口感也惹人生厌，不是最底层的，一般都不会吃营养餐。

    师青阳在他这里已经干了三个多月了，因为师青阳年纪小，他按小时算钱，一小时十个信用点，这工资不算高，但以前师青阳一整天都在他这里呆着，每天十小时以上，一个月也能有三千多信用点，这样的收入要养家很困难，但一个孩子零花却绝对可以用的很舒服。

    以前他们吃饭的时候也招呼过师青阳，师青阳却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吃，都是自己独自出去，他们还以为他是嫌弃盒饭不好吃，花钱买烤rou什么的了——陶如宝的儿子，就从来不要吃烂乎乎全是rou泥的盒饭，每次都吃烤rou酱rou。

    “陶叔，我以前中午都没吃饭。”师青阳笑了笑，他以前这么大的时候，自尊心特别强，唯恐别人可怜自己，于是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的难处，也不要别人给自己帮忙，虽然中午他都不吃什么，却一直没让别人知道，陶如宝问起来，他甚至还会故意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挑食不爱吃盒饭。

    “没吃饭？”陶如宝惊讶地看着师青阳。

    “陶叔，我家里有点事，一直缺钱……”师青阳没说太多，模糊道，父母的死亡，他实在不怎么想跟别人提。

    陶如宝倒是反应了过来，其实，师青阳才十六岁，家里要是没事，哪个十六岁的孩子会来做这样整天接触辐射的工作？而一个孩子要是家里有点事情，又怎么可能还有钱吃好吃的？

    “你这个孩子……今天我请客，不要吃营养餐了，来一份跟我一样的。”后面一句话，陶如宝是和自己的meimei陶如玉说的，猛然间发现师青阳竟然不是不爱吃盒饭而是吃不起盒饭，他免不了有些愧疚。

    陶如玉闻言笑着应了，师青阳一直很冷淡，虽然干活勤快，却很少说话，所以她以前对师青阳也淡淡的，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却不免对师青阳热情了一些。

    师青阳连连道谢，心情复杂，他当年，真的是太年轻了，竟然不知道示弱……

    四十个信用点一份的盒饭大部分是rou泥，另外还有一小块土豆，现在植物全靠在城市里无土培植，价格昂贵，单单这么一块不过大拇指大小的土豆，就要十个信用点，至于只有rou泥的普通盒饭，价格是营养餐的两倍，三十个信用点。

    虽然今天早上吃了一份半的营养餐，但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胃口最好的时候，师青阳自然将一整份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然后，他就收起了自己以及陶如宝陶如玉的饭盒，将它们放到了专门的回收点——饭盒和水瓶都是合金的，也都会回收再利用。

    下午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就变好了，师青阳以前整天饿着肚子，虽然勤快，但精神总有些萎靡，这次他干活却特别麻利，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招呼起了客人。

    陶如宝惊讶地看了师青阳好几眼，以前师青阳都是整天一个人坐着不说话的，今天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不过想到自己请他吃了一顿他要干三四个小时才赚回来的午饭，他就觉得自己找到原因了。

    星火城进进出出最多的，就是厢式战车和二轮战车，二轮战车很灵活，厢式战车能装很多东西，星火城的人一般都会分工合作，结成一个小队，配上几辆二轮战车一辆厢式战车，然后出城捕猎异兽。

    不过，这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却突然有六辆在星火城有些少见的四轮战车从入城口的长长的通道里开了进来。

    黑色的四轮战车因为长时间在外面行驶，已经沾上了不少血污，但看起来依然非常威风，这样的战车，一辆普通的都要都要几十万信用点，这几辆……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师青阳眼力不差，非常肯定这六辆车子都要几百万，中间那辆，甚至还是改装过的。

    以这些车子上面的血污泥沙来看，它们应该已经在城外行驶了好几天了，所以，这些人是从别的城市来的？

    正这么想着，几辆车子就已经开到了广场上，陆续有一些穿着防辐射作战服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旁边几辆车上下来的人身上都有血污，中间改装过的车子上下来的几个人，身上却干干净净的，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穿着厚厚的防辐射服，看起来却依然纤细，他还戴着一个白色的防辐射头盔，许是好不容易进了城的缘故，他打开了面罩，大口喘起了气，也露出了一张苍白的有些不自然的脸。

    “然少爷，你身体没好，这里又有辐射，还是戴上面罩吧。”旁边的老人连头盔都摘下了，却在劝着这个少年把面罩放下。

    少年点了点头，乖乖地放下了面罩。

    然少爷，程然？师青阳还记得这个老人，分明就是当初那个整天陪着程然的管家……

    不过，他印象里的程然，应该是胖乎乎的，现在的程然却出奇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