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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个冷颤,从床上坐直,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蜜色肌肤上伤痕斑驳,但仍旧并没有添新伤。 明义盯着床头的雕花发呆,意识到自己对昨夜的苦痛记得多了一些。 从前,他醒过来之后,对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向是一无所知。伤痕像是凭空出现,究竟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他一直都完全记不得。 娘说,他小时候是能记得的,那时他每天醒过来都会痛哭不已,哭着和娘喊他好害怕,他好疼。后来,他适应了疼痛,也不再害怕。但他似乎渐渐开始在梦里看到一些事情,他醒来后越来越沉默,有时会讲一些怪话,有时做着事就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有时会遥望着远方、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事要去做。 在梦里,他似乎开始在寻找什么东西。 后来,据说是小舅舅帮了他。他渐渐开始记不得夜里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会难过,不会说怪话。 只是,他好像越发靠近了梦里他在找的东西。而小舅舅说过,到那时…… 到那时,他就会死。 而现在,他好像又开始对夜里发生的事情有印象了。这也是小舅舅在治疗他吗? 明义呆坐一会,回过神来,彻底起了床,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不论如何,娘说了,他只要听小舅舅的话就好! 谁知,今日明义走出了小楼,又转了半晌,却始终没见到贺忱。 明义正在小路上茫然无措,小路后突然绕出来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是个身子矮小、佝偻着腰的老头,须发皆白,长寿眉垂地,一脸急切地走了过来。 这老头一见明义就眼神一亮,立刻过来一把抓住明义的胳膊:“快,后生仔,跟我走。” 明义茫然看他,被他拽着走了两步。 老头看他还不动,急急回头喊道:“贺忱出事了!只有你能救他!” 第11章 明义被老妖怪拽着走到一幢小楼前,楼前的水池中有亭子,而亭中那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是贺忱无疑。 贺忱正坐在桌边,垂着头,单手支额,像是在睡觉,又像在出神。 走近时,明义看到桌上有翻倒的酒壶酒杯,还有一个打翻在地的碗,泼洒了一地深色的液体。 明义看不出贺忱有什么异常,担忧地慢慢走过去。 老头在这一路上大概讲了讲发生了什么:“贺忱他昨夜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气浮动,躁动得很,整个宅子都不稳了,我们都被波及到了。这后来,我过去看到他这种情况,就按照我们……我们的法子,对他cao作了一下,结果没想到不管用,还起到了反作用……” 明义当时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样的法子,但老妖怪吭哧半天,不肯说。 老妖怪像是生怕明义跑了似的,推着明义走上了那条通往亭子的窄桥。 明义一步步走近,边走边认真地打量着贺忱的状态。贺忱闭着眼,蹙着眉,仅仅像是做着什么不太好的梦,完全不像是出了什么事。 明义走进了亭子里,贺忱仍旧一动不动。 下一刻,贺忱却猛地睁开双眼! 他双目血红,神色一瞬间极其狰狞,像是某种暴戾嗜血的邪神,恐怖的目光直直盯向了明义——后面的老妖怪。 老妖怪忙不迭后退半步,退出了亭子的区域。 贺忱却仍旧盯着他不放。老妖怪冷汗涔涔,和他对视一会,终于福至心灵,一下子放开了拽着明义的手。 贺忱终于缓缓阖上眼。在重新闭目低下头之前,他似乎扫了明义一眼。 明义的眉头都纠结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贺忱,一脸心疼地问道:“贺忱,贺忱……你怎么了?你很难受么?” 贺忱紧皱着眉,支着额头,一声不吭。 明义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条像是发带的东西:“贺忱,我用罗刹果的汁液煮了煮这抹额,你把它戴起来,会不会舒服一点?” 他边说,边尝试着靠近贺忱。随着他越走越近,贺忱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但他最终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明义走到贺忱面前,拿着手中的抹额,轻手轻脚地替贺忱绑在发间。 抹额是明义取了小楼里找到的布料缝制的,原本是最简单的白色,在煮过之后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衬着贺忱冷白的肤色、深黑的眉和发,别有一种亮眼之感。 在明义动作的时候,贺忱极其不耐地偏了偏头,有一瞬似乎好像要动手了,但最终,他又像是被什么安抚住了似的,安静了下来。 明义停下动作之后,稍稍弯腰凑近贺忱的脸,端详了一下,然后伸出指尖,调整了一下抹额的位置。 然而下一瞬,贺忱却突然抬手,一把搂住了明义的腰,直接将明义整个人拖入他怀中! 明义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反方向挣了一下,而贺忱仿佛被他这一下激怒了似的,力道一下子加重了,箍得明义一疼。然后贺忱不容反抗似的将明义按进怀里,另一支胳膊也毫不客气地缠了上来,将明义牢牢缠缚在他怀里。 而后,贺忱慢慢低下头,缓缓将脸埋进明义怀中。这之后,他才像是终于平静了下来,肩骨放平,浑身的力道也卸了,整个人像只收起了獠牙、懒洋洋开始晒太阳的猛虎。 明义有些僵硬地被贺忱抱在怀里,茫然不知所措。不过看贺忱好像平静下来了,明义也终于放下心,便乖乖站着,任由贺忱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