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页
裴烨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他抬手浅浅做了个揖,继而道:“福总管,本官寻陛下有些事情,还劳公公通报一声。 福公公面露难色:“陛下今日心情不佳,他不让奴才等靠近,您看……” 裴烨这时候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想起方才见到晏江引那单薄的仿佛一阵风便会刮走的模样,开口问道:“这是陛下的吗?” 福公公点了点头:“陛下昨日夜里本就受了寒,今日又在这里吹了几个时辰的风,任由谁劝都没用,陛下他一向信任太傅大人,您可进去劝劝陛下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裴烨不由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多少犹豫,直接伸出了手:“给我吧。” 福公公好似就等着这话,裴烨话音刚落,他已然双手捧着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院中静立的少年天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当裴烨提步靠近的时候,他完全未曾察觉,等感觉肩头一重的时候,晏江引这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低头,当看到身上雪白的狐裘时,死水一般的面容顿时乍开了一道裂缝。 “谁让你进来的?朕不是说过,今后不要让我看到白色的衣饰吗?”他的声音非常激动,话落抬手一把扯掉了身上未及系上的狐裘。 “陛下。”裴烨感受到他心情的烦乱与躁动,却不明白这愤怒从何而来,他之前不是最爱白色么,为何如今? 其实他哪里知晓,那日宫宴之后的相遇,他将宴江引错认成恒流,晏江引全然听见了,少年本就心思敏感,循着往日种种略一思索,便想到了那上面去。 他甚至想起,多年前自己因穿了身白衣而得到裴烨多一眼的注意,然后……然后晏江引无意之中,就真相了。 少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身子猛然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身来。 “太傅大人来此作甚?” 裴烨错过了少年面上神情的变化,只觉得对方语气里含着无尽的疏离,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微臣有些事情要奏明陛下。” “也是啊,太傅是个大忙人,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寻本宫必然都是国之大事。”他说着突然转身离去。 裴烨看着少年负气的背影,又偏头看了看被丢在地上,渐渐与大地融为一体的东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捡起那价值不菲的裘衣,然后大步跟了上去。 晏江引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嘴上也常说着不在乎这江山天下,可这一路疾行,却终是到了御书房,信步走到案前坐下,也不多问什么,直接等着裴烨开口。 裴烨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今日暗探来报,说是南疆人近来于我大晏边境活跃频繁,虽未曾有何暴动行为,可有些动作着实可疑。” 晏江引一听和南疆有关,面色不由也严肃起来:“详细说来。” 裴烨道:“他们在划为国界的岐江水道上用木材架桥,然后频频有商人过江,因为签订的条款规定两国是可以互相通商的,而且那些商人也的确来历清明,所运货物都是些普通的南疆特产,我们的人没有充足理由阻拦,于是便有不少南疆人进入了我大晏国境,臣已派人前去探查,目前虽未有清明的线索,但总觉的这事不简单,还望陛下早做打算。” 晏江引细细想了想,低低开口:“南疆之前来我大晏,可是送了不少礼品,加之秋末又进岁贡,国库想必并不富裕,这时候挑起战争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可若不是想打仗,那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裴烨见他单手握拳撑着下颌,脑海里猝不及防闪现少年儿时坐在书房听自己讲学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身子尚小,面上手上还带着未及褪去的婴儿肥,也是这么小手握拳的撑着自己的下巴……当年如斯可爱的小娃娃,一晃眼都长成了偏偏的少年郎,成了这大晏江山万万人上的一国君王。 “太傅,你在想什么?”晏江引见裴烨半晌未曾回话,抬头看他,发现对方竟是走了神。 到底是什么,能让这淡漠又严谨的男人分了心?晏江引又想到了那个叫做“恒流”的男子,将将好转些微的心情再次沉到了谷底,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太傅大人若是还有其他事情,南疆之事若不改日在议吧,反正他们即便有何阴谋,我们目前也无从探知,倒不如静观其变。” 裴烨回过神来,心中一时有些茫然,他向来心性坚毅,可是最近却总是分神,这样的状态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许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裴烨并未听出晏江引话语里的酸意,他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是臣失仪了,虽然目前没寻出什么证据,但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话题最终还是在裴烨的坚持下谈完了,从皇宫回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刚踏进南院,就听见里面一片混乱,裴烨循着声音来到裴修的房间,小家伙已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回事?”裴烨皱眉问道。 暖秋正抱着裴修在屋里走来走去,只是怎么哄也哄不好,听见裴烨的声音,匆忙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简直比怀里的小家伙还红:“将军您可回来了,小少爷他发烧了,这可怎么是好?他这么小,一定很难受,我家小姐一生饱受病痛折,小公子……”她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猛然止住话头,眼中盈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