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
想到这些,唐汝町又想踹人,无奈再也没力气抬脚了。他们几个人经过昨晚的一通折腾,又加上两顿没吃饭,哪里还有力气打架? 唐汝町觉得冤,唐汝町带来的随从觉得更冤,你说他一个下人,无非就是跟了个不长眼的主子而已,就凭空遭了这场罪,到头来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冤死了! 几个人正躺在地上互相埋怨的时候,竹楼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一股带着雨水味道的凉风吹进来,五十多岁的陈元敬打了个哆嗦。 “起来,吃饭了。”有人吆喝着,把一只竹篮放在了地上。 唐汝町立刻转身爬起来,问:“这位军爷,请问郡主有没有说下官什么时候可以走么?” “不知道。”来人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了。 吱嘎一声,竹楼的门再次被关上。屋里的几个人看着竹篮里的饭菜发愣,谁也不敢吃第一口。生怕又跟昨天的茶水一样被下了毒,然后真给自己来个穿肠烂肚。 但是闻着白米饭和野山菌炖鸡的香味,唐汝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一横,率先上前去拉过竹篮:“娘的,不管了,就算是死也要先吃饱再说。” 旁边的几个见他已经开吃,便再也禁不住美食的诱惑,纷纷上前来抢。唯有陈元敬对昨晚的绞痛心有余悸,只在一旁看着干咽唾沫却不肯上前。 眼看着四个人把五份饭给吃的差不多了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元敬终于忍不住了,忽然上前去夺过一个人手里的饭团塞进嘴里,一边含糊的说道:“你嗯……给额由点……” “你不是怕死么?怕死就不要吃。”唐汝町已经吃饱了,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剔牙。 陈元敬给了唐汝町一个白眼没说话,继续往嘴里塞饭,心里却鄙夷这个县令太蠢——他是看他们几个吃了都没事儿才决定吃的好吧!这种蠢货也配做县令,老子就该是个封疆大吏! 这老哥儿几个刚抢完了一篮子饭,小楼的屋门再次嘎吱一声被人拉开,这次进来的却不是锦麟卫,而是一个身披玄色战袍的人,战袍上绣的是银线鹰纹,这在大云朝很是罕见。此人一进门屋里的老几个便觉得一股无形的震慑力,仿若泰山压顶一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题外话------ 亲爱滴,家里有个小魔王!码字真是万般辛苦啊!刚来点感觉小家伙就来捣乱,真是令人抓狂! 冒死二更,只求月票!月底了,希望大家再给力点! ☆、第二十一章 行动 卫章进门后俯视着歪歪斜斜靠在地板上的几个人,皱眉问:“谁是唐汝町?” “呃……下官是。”唐汝町赶紧的爬起来,顺便打了个饱嗝。 卫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太冷太锐,唐汝町心里一个哆嗦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走吧。”卫章冷硬的下巴朝着门口一摆。 “啊?”唐汝町傻乎乎的看了一眼门口又转头看向卫章,直接没反应过来:“走?走哪儿?” 卫章被唐汝町这副窝囊样给气着了,不是说大云朝的文官都有文人气节,是茅坑边上的砖头又臭又硬么?怎么偏生这里就出了个软蛋?于是没好气的喝道:“滚回去你的县衙,该干嘛干嘛去!” “呃,好……”唐汝町二话不说爬起来就滚了。不是他当县令的胆小怕事,实在是那人的眼神太可怕了!与他相比,凶神恶煞都好温和好体贴的! 只是他刚出了门,被雨水一淋又猛然想起一件事,便又缩回来了:“那个……大人?” “嗯?”卫章冰冷的眼风扫过去,又把唐县令给吓得一哆嗦,但为了活命,唐汝町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下官身上的毒……还没解呢,您看着解药?” 卫章知道昨晚这些人中的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只是让他们肚子疼一夜罢了,于是冷声哼道:“三日后会有人给你送解药。不过你若是出去后胡说八道坏了本将军的大事,就等着穿肠烂肚而死吧。” “呃……是,下官绝对不敢。”唐汝町再也不敢废话,赶紧的滚了。 唐县令的随从见主子走了也赶紧的往外走,却被卫章抬脚拦住:“站住!你干嘛去?!” “呃!回大老爷,奴才是我们县太爷的随从……”那随从在心里把唐汝町的祖宗八辈都拉出来招呼了一遍,还得给眼前这位凶神拱手作揖,“既然我们家大人都可以走了,那奴才也可以……滚了吧?” 卫章最瞧不上奴颜婢膝之辈,但也更不屑与跟个奴才计较什么,于是把伸出去的长腿收回来,赏了他一个字:“滚。” 唐县令主仆走了,只剩下了陈元敬和那两个专门研究机关消息的方外高人。 单从穿着上看,陈元敬便与其他二人不同,所以不用问,卫章便朝着陈元敬扬了扬下巴,冷漠的说道:“陈元敬,给你的家人写封信吧。” 经过昨晚云瑶的一番折磨,再加上刚才唐汝町的表现,以及对面前这人的些微观察,陈元敬便明智的放弃了抵抗,恭敬的问:“不知大人让草民写什么?” 卫章伸手拉过一把椅子,一撩袍角坐下去,说道:“写信告诉你的大公子,让他把你在湖广各处粮仓里的粮食全部按照一个月前的价格出售。” 陈元敬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惨白如纸,忙拱手道:“这……事关重大,草民家里的生意是几个大股东合伙的,草民一个人做不得主啊!” “噢。那好吧。”卫章点点头,又冷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以钦差的名义宣布:陈元敬勾结匪类,cao控粮价,聚拢巨额资金,意图谋逆之资。本官按大云律处以刮刑……” “大人饶命!”陈元敬不等卫章说完,便噗通跪倒,一边连连磕头一边疾呼饶命。 “两条路,第一是写信给你的儿子,让他把粮仓里的粮食都放出来。你应该庆幸本将没让你把那些不义之财全部捐出来。第二,本将以钦差的名义抄你的家,把你家的粮食全都归为朝廷公产。你觉得那条路比较好呢?”卫章冷声一笑,“罢了,索性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将就是奉皇上圣旨来湖广带大皇子回京问话的卫章。本将有没有权力抄你的家,你应该清楚。” “我写!我写……”陈元敬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辅国大将军卫章啊!横扫漠北西疆,连高黎族都能灭,别说自己一介商贾了。 卫章拍了拍手,立刻有人送了纸笔进来。 陈元敬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卫章看了一眼送纸笔进来的手下,那位烈鹰卫便上前一步,一把把陈元敬拎起来丢过去。 陈大粮商趴在长条案几上,拿着毛笔哆哆嗦嗦的写信,往日那一手好字这会儿比狗爬的都难看。好在信的内容不多,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清楚,写完之后陈元敬双手把信奉上,并恭敬地问:“将军,您看这样成吗?” 卫章淡然一笑,摇头道:“这样当然不成。” “呃?”陈元敬还以为是自己的措辞不合适,正要解释,便见卫将军抬手拔剑,‘铮’的一声手起剑落,陈元敬但觉头顶一片冰凉,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抱住脑袋瘫软在地。 一只花白头发绾成的发髻并一根冰种翡翠簪子落在卫章的手中之后,方又笑了笑:“加上这个就差不多了。” 此时的陈元敬目光呆滞,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四散开来,整个人再不见一丝激灵。 卫章看了一眼傻呆的陈元敬,轻声哼道:“就这么点胆子也敢跟着旁人瞎闹腾?”说完,目光便从陈元敬的脸上扫过,转向旁边角落里的那两个方外高手:“你们两个……能为本将军做点什么呢?” “回将军,小的善于机关埋伏,消息设置,将军但有驱使,小的莫敢不从!” “回将军,小的深谙奇门遁甲之阵法,将军若有需要,小的愿粉身碎骨为将军效劳!” 两个所谓的方外高人早就被这生理心理一重重的折磨给吓破了胆,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抵抗?要知道他们身上的毒若是三天后没有解药,那肯定是要穿肠烂肚的呀! “可惜啊,你们会的这些本将军不需要。而且,现在粮食这么紧张,与其留着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如一剑结果了,倒是省心。”卫章说着,手中的长剑缓缓地抬起来,冲着窗口的光比量了一下。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会机关消息的那位吓得连连磕头,“小的知道王爷驻扎的寨子,将军刚才说是奉吾皇万岁的圣谕要押解大皇子回京问话,小的斗胆愿意为将军做向导!” 卫章冷笑:“那片寨子虽然地形复杂点,但说到底还是我大云的土地。难道本将军还怕了那一群乌合之众不成?” “回将军!大皇子驻扎的寨子在深山密林之中,那一带是畲族,傈族和岢族人杂居的地方,广陵先生还请了一位养蛊高人相助,将军万不可轻敌。” 卫章听见‘蛊毒’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确愣了一下,但他早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所以尽管这两个人把那片寨子说的宛如龙潭虎xue,他依然不动声色。 那两位高人见状立刻急了,生怕自己成了没用之人被这位黑面将军挥剑给咔嚓了,其中一个便抢先拿起陈元敬放下的笔,铺开纸张开始画起来。 这位善于机关消息的高手的确有两下子,别的不说这绘图的功夫就很精湛,但见他笔走游龙,三下五除二便画出了一张精准的地形图,然后开始一一标注一些特殊的符号。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地形图上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种怪异的符号。 “将军,这一带设置的是滚雷火石,这一带设置的是弓弩手,这一带是天网,这一带是绊马索和马蹄刀……”这位写写画画,一边解释,便把云瑾驻扎的山寨前前后后的机关埋伏给讲了个透彻。 卫章不言不语听这位嘚啵嘚啵说了半天,眼看着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才淡淡的说了一声:“有点意思。就暂且留你一命吧。”说完,又看另一位善于奇门遁甲的高人。 这位顿时有些傻眼,因为他的奇门遁甲术还真是没办法跟前面这位比,最起码他就不能写写画画跟人家一样来这么一通。 “来人。”卫将军脸上带出恹恹之色,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将军饶命!小的跟苗家草婆婆是儿女亲家,援助大将军一臂之力,劝草婆婆离开大皇子回苗疆去!” 卫章一摆手制止住上前欲拉了那高人出去咔嚓的烈鹰卫,转身看着那个一脸汗珠子的家伙,冷声说道:“若是做不到,本将军自然有办法让你尝尝那蛊毒之痛。”说完,并从怀里摸出一粒褐色的丸药来丢过去:“这个药丸可管你体内之毒七天内不发作。七天之后你自己想办法找本将军取解药。” “是,小的谢将军大恩。”那货捡起药丸想也不想就吞了下去,殊不知他吞下去的正是姚燕语新制出来的一种慢性毒药。 卫章看他把药吞了,便摆了摆手,施恩道:“你可以滚回去了。” “啊……谢将军!小的一定说到做到!”这家伙赶紧的磕了个头表了忠心后,不顾一切的冲出门去,消失在雨林中。 “将军,小的……的解药?”那位画图高手眼巴巴的看着卫章。 卫章皱眉道:“你们两个不能走,就留在这里等着吧,三天以后毒性发作之前,本将军会看情况再决定给不给你们解药。”说完,卫将军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两只呆头鹅傻傻的趴在地上。 …… 雨下的小了些,滚珠溅玉的气势没了,变成了朦胧的雨雾。 小竹楼二层的平台上,一身雪白长衫的姚夫人靠在藤椅上听卫将军说着审讯的事情,当听到后面那位绘图高手问将军讨解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穿破雨雾在竹林间飘出很远。 披着一身蓑衣从外边进来的葛海听见这笑声后忍不住转头对身侧的赵大风叹道:“听咱家夫人笑的这么开心,看来将军的心情必然也不错。” 赵大风则立刻加快了脚步,并好心提醒葛海:“赶紧的吧,趁着将军心情好把这糟心的事儿报上去,咱们俩还能少吃几把冷眼刀子。” 平台上,姚燕语笑够了,方低声叹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找了苗族的草婆婆相助。” “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卫章靠在藤椅上看着面前笑乱了发丝的女人,忍着把人拉到怀里揉搓一顿的冲动,低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姚燕语敛了笑,沉思道:“办法倒是有,我前阵子翻阅古医书,看到过一剂可以预防蛊虫近身的药粉,但配方里有两味罕见的药材我手上没有。不过据记载,这两味药材是生长在多雨通风的地带,我想附近山里应该能找到。” 卫章点头:“那等雨停了我陪你去找。” 姚燕语忙摆摆手,轻松笑道:“这种事哪用得着你出面?我带两个人去就行了。你忙你的正事儿。” “你就是我的正事儿。”卫章说着,探身上前拉住了夫人的手轻轻地攥住。 “你把郡主给指派去陈家,自己却留在这里……”姚燕语猛地把手抽回来,瞪了卫章一眼,“也不怕锦麟卫的人回去诚王爷跟前告你一状!” “分明是她非要去的,怎么怨得着我?”卫将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 姚燕语瞪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两天都窝在这里陪着我,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可是让她赶人走又万般狠不下心来——外边还下着雨呢! “将军!”葛海和赵大风先后上了竹楼。 “嗯。”卫章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情况怎么样?” 赵大风看了葛海一眼,鼓了鼓勇气低声回道:“清江嘉州段被堤坝被毁,江水外泄,嘉州城尽毁,伤亡百姓无数。而且——江水外泄造成江水变浅,大船无法通行。姚大人和几十艘粮船都被挡在了嘉州以东。” “混账东西!竟然罔顾百姓生死!”卫章的手指捏着竹编藤椅的扶手,不自觉间用力,把椅子扶手给捏得稀巴烂。 “他这是疯了么!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姚燕语也万分惊讶,那可是大云第一江啊!现在又是雨季,水流量之大可想而知。而云瑾为了阻拦两江运过来的粮食,居然不顾百姓生死凿开了堤坝! 让江水一泻千里,数万生灵尽付与洪水! 卫章‘啪’的一声拍烂了竹椅,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吩咐赵大风葛海二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赵大风和葛海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姚燕语靠在竹椅上仰起头,感受着夹着雨丝的凉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了一声:“香薷?” “奴婢在。”香薷忙从竹楼里走了出来。 姚燕语缓缓地闭上眼睛,低声吩咐道:“收拾东西,把所有的伤药还有我刚制出来的藿香丸带上,准备去嘉州。” 香薷奇怪的问:“夫人,我们去嘉州做什么?” “救人。”姚燕语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香薷看夫人的脸色便不敢再多问,忙回去收拾药材和随身换洗的衣物。这些事情做的次数多了,众人早就十分的熟悉,没多会儿的功夫,几个丫鬟一起动手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边卫章和葛海赵大风商议完了对策出来正好遇见披着墨色油衣带着斗笠的姚燕语以及她身后同样全副防雨打扮的四个贴身丫鬟以及白蔻,玉果儿还有许侍阳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