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姚燕语被苏玉祥这些话说的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割断他的喉管弄死他。 不过她到底还有一丝理智。 这里是国医馆,旁边站着两位司医,外边还有医女和杂役。不管她是甩这人一巴掌,还是把他骂出去,都会遭人闲话。毕竟他身上还披着姐夫的皮。姚凤歌还得在定候府过日子。 想到这些,姚燕语不怒反笑,缓缓地站起身来,理了理宽大的袖口,说道:“苏大人难得来一次,不如中午就留下用饭吧,也好让大人尝尝我国医馆里的养生膳食。” 她喜笑颜开,宛如冬雪初晴,让人眼前一亮。 苏玉祥的心里顿时开了花:“好啊。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姚大人亲手料理的膳食。” “这有何难?”姚燕语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如姐夫跟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好。”色令智昏,苏三爷想也没想就笑眯眯的点了头。 姚燕语转身出门,并吩咐门口的医女:“去,把翠萍找来给本官打下手。” 门口的医女答应一声匆匆去寻人,姚燕语则带着苏玉祥直奔医馆后偏院的大厨房。 这里的大厨房是经过专门改造的。有三十多个锅灶,是给来学习的医女们学习煎药,煮汤,亲手料理膳食用的。 此时医女们尚在课堂上听翠微给她们讲解人的经络和xue道。所以大厨房这边只有几个杂役厨娘在料理菜蔬,那边角落里拴着几只山羊,是姚燕语前几天让人弄来给医女们上课用的。 姚燕语站在厨房院子里看了一圈,然后抬手指着其中一只山羊,吩咐厨娘:“你去把那只羊牵过来。” 厨娘答应一声过去,把那只养了几天膘肥毛亮的山羊牵了过来。 姚燕语回头看了一眼苏玉祥,微笑道:“姐夫,今天中午咱们不如吃羊rou汤锅。” “好啊。”苏玉祥看着那只水灵灵的山羊,很是满意的笑道:“羊rou温补,正好冬天吃。” 姚燕语淡淡的笑了笑,点头:“说的不错。” 翠萍听医女说姚主薄的姐夫来了,随姚主薄去了大厨房,主薄说让jiejie去帮忙打下手,当时便觉得很是奇怪。苏家三爷来了,姑娘带他去大厨房干嘛?还让自己打下手?打什么下手? 旁边的麦冬很是聪慧,忙低声提醒翠萍:“jiejie带上刀具银针什么的,赶紧的过去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翠萍恍然大悟,忙拿了东西奔了厨房。 姚燕语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山羊的脖子,又回头笑看了苏玉祥一眼,问:“姐夫,这只羊还是很不错的哈?” “嗯,这只羊是挺好,叫人牵下去宰了吧。”苏玉祥非常满意,非常开怀,得意过了头,没看见姚燕语眼里闪过的愤怒。 “不必了。”姚燕语看见翠萍过来,便站起身来,绾起了袖子。 “大人,这是官袍,不好弄脏了。”翠萍看了苏玉祥一眼,心里厌烦的不行。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人来凑什么热闹,还嫌姑娘心里不够烦吗? 姚燕语笑了笑,点头:“说的是。”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会儿出来,却已经褪下官袍,换了一身厨娘的衣裳,并戴上了厨房专用的油布围裙。 苏玉祥完全不知道姚燕语打得是什么主意,还只当是她真的要亲手给自己做饭菜。心里还感慨这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那可真叫一个奇妙,刚刚穿着官服一身朝廷命官的做派,现在换了厨娘的衣裳,竟也是温婉可人,倒有几分俏厨娘的韵味了。 姚燕语端着个瓦盆走到山羊跟前,把盆子放下,慢慢地蹲下去,抬手向翠萍说道:“十五号长针。” 翠萍忙打开随身带来的医药箱,拿出针包,取出最长的那根银针递上去。姚燕语右手捻着银针,左手在山羊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处xue位,把银针刺了进去。 银针往下刺的时候山羊‘咩’的一声叫了一下,然后就缓缓的躺倒了地上,眼睛还眨着,却乖乖的一动不动。 旁边两个厨娘抬了一张桌子来,把老老实实躺着的山羊抬到了桌子上。姚燕语又要了一个输血器寻着羊脖子上的动脉血管扎了下去,然后拔掉了另一头的针头,让管子就那么敞着。殷红的血顺着管子流出来,淌到了桌子下面的瓷盆里。 “姐夫,看到没,羊的这里有一个大动脉,是跟心连着的。人也是这样,在这个位置,也有一根大动脉,从这里放出来的血是活的,这样的羊血才新鲜。而且,而且我用了针麻,它慢慢地死过去,不用挨那一刀,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苦。啊——对了,人如果睡的沉了是不用针麻的。血一点点的流出来,慢慢地就死了。” 姚燕语说着,还伸手在苏玉祥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苏玉祥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眼看着鲜红的血慢慢地滴满了那只瓷盆,桌子上的山羊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姚燕语上前去拔掉输血器,抬手朝着翠萍,吩咐:“一号刀。” 翠萍忙拿出那只鹿皮包,取出一号刀片旋到刀柄上,递过去。 姚燕语拿刀在手,回头又看了一眼苏玉祥,笑道:“其实这个时候羊还没死呢,只是它身体里的血已经放出了大半儿,所以它进入了昏迷状态。这个时候剥下来的rou才是最鲜美的。” 说着,她手里的刀片轻轻一划,恰如其分的隔开山羊的皮,轻轻地剥开,露出鲜红的rou。 苏玉祥看着她手起刀落那般利索的剥开山羊的皮,顿觉心惊rou跳,险些腿软。 姚燕语把羊皮渐渐地剥开,露出羊前腿的整块rou之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笑靥如花的转头,看着苏玉祥说道:“姐夫,看我刀法不错吧?我跟你讲,这剃羊rou跟剃人rou是差不多的。羊前腿这儿跟人的胳膊差不多。看这块rou,它的作用跟人上臂的rou的作用是一样的……” 苏玉祥听了这话,顿时脸色苍白,冷汗如雨,这……这是杀羊还是杀人啊?! 姚燕语说话间把羊皮剥了大半儿,羊的整个肚子露了出来。她的手上沾慢了血,手里那把精巧的刀上却只有极少的血渍,在阴沉沉的天色下闪着寒光。 苏玉祥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顾转过身去偷偷地擦汗。 姚燕语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把羊身上那根银针给拔了下来,山羊终于有了痛感,咩咩的叫着挣扎。旁边两个厨娘赶紧的上前去把羊摁住。 山羊终究是没了多少血,只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姚燕语此时站了起来,捏着手术刀转到苏玉祥面前,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笑着问:“姐夫,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不……没……”苏玉祥赶紧的摆手,又转过脸去。他看见姚燕语那只捏着手术刀的手就觉得腿肚子抽筋儿。 姚燕语看着他那狼狈样,不由得冷冷的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貌似很遗憾的说道:“其实呢,剥羊皮不是我的专长。毕竟我也没什么机会在羊身上下刀。而且我这刀呢,是专门给人准备的,用到羊身上也不怎么合适。” 苏玉祥暗暗地咽了口唾沫,强自稳住心神,说道;“妹……meimei不要说了。这,这……”太可怕了。 “怎么,姐夫怕了?”姚燕语却偏生要苏玉祥看着自己,还把手里的手术当在他眼前晃。逼得苏玉祥不得不抬头看天。她还故作惊喜的叫了一声:“哎?姐夫你脖子上的血管好明显啊!” 苏玉祥又吓得赶紧缩起了脖子,并伸出双手把脖子捂住。 姚燕语忽然笑了:“姐夫你怕什么啊?我能拿刀割你的脖子啊?” “燕……燕语,你……你开什么玩笑啊?这个可不能随便乱说的。”苏玉祥吓得舌头都直了。 “姐夫放心,你现如今还是我姐夫,看在我jiejie和月儿的面子上,我还不想撕破了脸皮。” 姚燕语说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精巧锃亮的刀片,抬起手指轻轻地抹去上面的一丝血渍,继续说道:“不过,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负心郎。你说人家一个好好地女儿家,离开父母嫁到你家来跟你过日子,你不一心一意的待她,整天朝三暮四跟那些奴婢们鬼混也就罢了。还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不是太可恨了?” “你……你……”苏玉祥狠狠地吞了几口唾沫,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燕语手里的刀片又在苏玉祥的眼前晃了晃,笑道:“我这个人呢,没什么本事。也就是会宰个羊啊,杀个鸡啊什么的。而且,我若是不高兴了呢,就会找个什么东西来宰一宰,见见血,出口恶气。姐夫别多心啊!你放心,我不会半夜三更趁人睡着了给人放血的。” “啊——”苏玉祥挫败的低吼一声,蹲下身去。 同时,一股难闻的sao味被风吹散开来。姚燕语皱了皱眉头,往后退开了几步。 翠萍诧异的看过去,但见苏三爷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的那件华丽的锦袍的下摆没一会儿便被什么东西给浸透了。 “来人,把苏三爷扶出去吧,别让那羊血染了他这身好衣服。”姚燕语淡淡的说完,便把手里的刀片往旁边的托盘上一丢,转身走了。 ☆、第二十九章 北上寻夫 姚燕语怀着一腔愤怒的心情夹带着报复后的快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提起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近千字的奏折。然后仔仔细细的修改一番,又工整的抄写一遍,检查过没有任何不当和笔误之后,方封起来送进了宫里。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申时,她午饭都没吃,这会儿方觉得饿了,便揉揉肚子准备提前打道回府。 出了国医馆的门依然爬上桃夭的背,轻轻地拍拍桃夭的脖子,温和的说:“桃夭,我好饿,咱们走快点。” 桃夭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响鼻,迈开蹄子往家的方向走,果然比平时快了好多。翠微和翠萍还得等会儿才能回,姚燕语身后只跟着杜三娘子和卫章给自己挑的几个家丁。 街上铺了厚厚的雪,国医馆门外被打扫了一条窄窄的道儿来。再往远一些就没有打扫了。马蹄印和车轮把雪压结实了,马蹄擦上去有些滑。不过桃夭是名驹,这点小事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路回到家,有人从大门里迎出来牵住了马缰绳,姚燕语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抬眼便看见一个人从大门里冲出来跑到自己的面前,噗通跪在地上:“请姑娘安。” “长矛?”姚燕语诧异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忙伸手把他拉起来,“你怎么来了?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姑娘,奴才是听说了我家将军的事,奴才不信……”长矛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不许哭!”姚燕语沉声喝道:“你家将军不会有事的!” “是。”长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哭。 “有话家去说。”姚燕语看了一眼长矛身后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她也认识,是卫章府里的管事。 一行人跟着姚燕语进了院子直接去了正厅。姚燕语一身官袍没换,直接去椅子上坐下。然后抬抬手让长矛也坐。 长矛行了礼谢了坐,才在下首的鼓凳上坐下来。 此时家里的丫鬟已经端着香茶点心上来,姚燕语接过茶来先喝了一口,然后方对长矛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姑娘不知道,我家将军英勇善战,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但这次……”长矛这回也是真的没底。这消息传了两天了,上面都没有动静,看来是真的了。 “这次也不会有事。”姚燕语又喝了一口茶,笃定的说道。 “是。”长矛忙答应一声,想了想,又说:“将军走的时候曾经交代过奴才们。他不在京,将军府小事奴才裁度着办,大事儿一定要来找姑娘商量,请姑娘拿主意。” 姚燕语因问:“所以呢?你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了?” “奴才想去甘州找将军,又担心府里没有人照应。而且,我们家将军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族中还有几个远支兄弟,这些人过的都不怎么好,奴才若是走了,那边偌大的府邸就无人照看……奴才想,请姑娘和姚大人代为照管一下。” 姚燕语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妥。就算你带人去了甘州,又如何去找你家将军?不如你且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那甘州此去七百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到的。怎么去?路上的盘缠准备好了吗?大雪天,这么冷,若是没有客栈住宿怎么办?你把这些事情的都料理一下,等过两天我会找你的。” “啊?那……姑娘是同意了?”长矛有些发懵,听不懂他家的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给皇上上了奏折,请旨亲自押送这一批的冻伤膏还有一些解毒丸及外伤药,所以你准备一下,如果皇上准了,就跟我一起走。将军府里六百余名家奴,除去老弱妇孺之外,青年家丁一分为二,一半留下来看守家业,另一半儿跟我北上。” “是!”长矛一听这话,立刻热血沸腾。 他家将军真是好眼光,找了一位重情重义的夫人!也只有这样的夫人才配得上他家将军,也值得将军府一干奴仆死心追随,虽肝脑涂地亦不悔。 长矛带着两个管事给姚燕语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告辞离去。 晚上姚延意回来的有些晚,宁氏见他面带倦色,忙叫金环去端参汤来,又亲自服侍他换了外袍,关切的问:“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吗?” 姚延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从衙门里回来后又绕道去了一趟国公府。” 宁氏纳闷的问:“去国公府?怎么了?” “燕语非要去甘州。而且已经上了奏本,我怕皇上一口就答应了。” “哎呦我的天拿!”宁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咱们这二meimei是想干什么呀?可是这事儿你去国公府也没用啊!那国公爷还能左右皇上的想法啊?” “国公爷自然是没办法的。”姚延意无奈的笑了笑,“我不过是想请国公爷帮忙,如果皇上真的同意燕语北上,想让借他老人家手下的精兵良将帮忙护送一下燕语。那丫头的性子,这事儿拦是拦不住的!我也只能想这样的办法了。” 宁氏叹道:“二爷说的是。其实说起来,二meimei也的确是个难得的。这天下人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卫将军出了这样的事情,换别家的姑娘,怕是除了哭闹就是寻死觅活了。可咱们二meimei竟有这番志气。” 姚延意苦笑着摇摇头:“我倒是盼着她哭闹一阵子把这事儿过去呢。” 宁氏也跟着苦笑。 一时丫鬟端了老山参鸡汤来给姚延意喝,宁氏又忽然说道:“若是皇上真的批准二妹去甘州,那我得给她多准备几件大毛衣服。” “何止,翠微翠萍那俩丫头还有杜三娘子的都得准备,如果二妹去,这些人必须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