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宋雅韵忙拿了帕子拭泪,不再多说。 姚燕语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这楼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说着,便徐徐起身。 “二jiejie!”宋雅韵伸手拉住了姚燕语的衣襟,不肯放手。 姚燕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宋meimei,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我姐妹之间的小事,牵扯到我的名节,我不得不谨慎。古人有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只要父亲和卫将军答应我去给你的兄长看病,我绝无二话。所以,你求我是没用的。” 说完,姚燕语伸手推开宋雅韵的手,抬脚走了。 屋子里的众宾客们要么互相交谈,要么在看赛龙舟,连翠微和翠萍两个丫头也被府里的丫鬟们拉着趴到窗户上去看赛龙舟了,还真没几个人看见姚燕语下楼。 只有守在楼梯口的杜三娘子瞧见了,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姚燕语提着裙子一路拐下楼梯,从楼后门出去,闻着新鲜的空气长长的吁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杜三娘子忙上前问道。 姚燕语回头看见说话的人,不由得笑了:“你跟着我下来了。正好,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弄杯茶喝。” “是。”杜三娘子答应一声转身去倒茶。 姚燕语顺着竹从随便走了几步,抬头看见广阔的碧波和喧闹的人群,不由得摇了摇头,又想转身往回走找个僻静的地方。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卫章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恰好拦住了姚燕语的去路。 “没什么。”姚燕语这会儿跟谁也不想多说,宋雅韵的举动其实是把她陷入了两难之地。她同情宋雅韵这个姑娘,但又真的讨厌宋岩青。她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如今还是头一次出手害人,思来想去,心里到底不安。 “去那边走走。”卫章指了一下幽静的竹荫小路。 “你怎么出来了?难道没有人拉你喝酒?”姚燕语这才想起,卫将军应该是那边的主角啊,那些官僚们不把他灌醉怎么肯罢休? “我喝的有点多,萧逸替我顶着呢。”卫章的确喝了不少,差不多有五六分的醉意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喝得大醉,所以找了个借口躲了出来。 ☆、第九章 了却心事,准备回京 想不到竟然遇见自己的未婚妻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唉声叹气,卫将军心里不由得有些堵。她为什么叹气呢?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杜三娘子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盏茶,却看见是两个人,于是有些为难的笑道:“没想到将军也在这里,奴才只倒了一杯茶,谁先喝了,奴才再去倒一杯来。” 姚燕语端起茶盏来吹了吹茶末,只喝了一口,觉得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便要放回去。 “给我吧。”站在姚燕语身侧的卫将军伸手接过来,两口喝完,把茶盏放回去,“不必再倒茶了,你去那边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 姚燕语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拿过自己喝过的茶,对着雪白的茶盏上那一块浅浅的胭脂把杯中的茶喝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把茶盏放到杜三娘子的托盘里,并淡淡的吩咐她那些话,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姚姑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着,脸上一片绯红像是被火烤过一样难耐,于是猛然背过身去。 怎么能这样?间接接吻啊有木有?!姚姑娘心里抓狂的喊着。 卫将军却像没事人一样跟了过来,且非常淡然的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姚燕语心想你到底是木头啊还是木头啊还是木头啊? “那你脸红成这个样子?”卫章轻笑。 “……”姚燕语心想作为一个正常人不能跟木头一般见识。 两个人沉默地肩并肩的往前走,湖边一片喧哗热闹,这边却是清幽安静。 走了一段路,卫章转到姚燕语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不高兴?” 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别开视线看着沙沙作响的竹叶,叹道:“还不是那些破事儿?”说完,听卫章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刚刚宋姑娘在我跟前哭了。宋姑娘——就是靖南伯的女儿。她比我小一岁,也是庶出。我们从小玩儿的还不错。” “哦。”卫章了然的点点头,半晌方说道:“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走一趟?去干吗?”姚燕语诧异的看着卫章。 “去一趟靖南伯府。”卫将军脸上依然是平静如初。 “你要我给宋岩青治病?”姚燕语不可思议的问。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你心里留下一块病。而且,惩戒那个混蛋还有很多种方法。”你是行医济世之人,你有一双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可以我愿意这双手一辈子都洁白如玉。 姚燕语慢慢地理解了卫章的意思的同时,也慢慢地惊愕了。 他说,惩戒那个混蛋还有很多种方法?他怎么知道的?还这么笃定?! “但我有个条件。”卫章不管姚燕语心里的惊涛骇浪,依然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什么条件?”姚燕语有些心虚,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耍的小把戏居然被这个人看的这么透彻。 “不能给他诊脉,不能给他施针,只许看他一眼,远远地看,只许看脸,不许看他身上,然后给他开了药就走。”卫将军难得罗嗦了一回。 姚燕语差点爆笑出声。这不能那不能的,这男人是有多小气啊?不过姚燕语还是顺着小气的家伙说道:“嗯,其实,看也不用看,直接给他一瓶药丸就可以了。” 卫将军剑眉一挑:“那不就等于承认他的病是你搞的鬼?” “他们没有证据。”姚燕语轻笑,唯一用过的茶盏已经被翠微摔碎了,早就不知扔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就算是怀疑有人害他,也怀疑不到自己的头上。 “你还嫌人家传你是神医传的不够?”卫将军继续挑刺。 “好吧,都听你的。”姚燕语笑了笑,懒得跟这幼稚的家伙争了。能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她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回云都城了。 眼看着跟皇上说定的时间一天天近了,姚燕语差不多可以断定,这次再回云都城,恐怕就近期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而姚总督今天的这一场盛宴,除了庆祝皇上赐婚之外,多少也有些为女儿送嫁的意思。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将军府也要收拾一番。婚前该有的基本礼节总要有,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婚期再紧也需要半年的时间。 王夫人甚至已经做好打算让宁氏这次跟姚延意一起进京,一来照顾姚延意的起居,为他打理后院之事,二来也是为了姚燕语跟卫章成婚的时候有个娘家人在。还有就是姚凤歌就要生了,生孩子坐月子都是大事,娘家总不能没人在跟前守着。 端午节一天的盛宴之后,上到宋老夫人,下到总督府最卑微的下人都累的腰酸背痛。王夫人自然更不轻松,从早忙到晚,里里外外都得cao心。 姚总督忙完了前面的事情回内宅来,王夫人还在灯下看着长长的礼单子。因道:“这些放到明日再说,早些歇息吧。” 王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回来就不自在,我瞧着她的意思,还是在怪我们不让二丫头去给宋家的大公子治病。” 姚总督皱眉道:“燕语已经定了婚事,那宋岩青臭名在外,又是这种病,别说姑娘家了,是个人现在都躲着他,怎么能让燕语去给他治病?这事儿若是让卫显钧知道了,肯定不自在。” “这个我岂能不知道?我担心的是老太太的身子。”王夫人犯愁的叹道。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身子可不能有事,家里两个儿子的仕途刚刚稳定下来,如果老太太真的不在了,姚远之要丁忧三年,姚延恩兄弟两个还没站稳脚跟就跟着丁忧,姚家基本就等于退出朝廷了。虽然说将来肯定会重新启用,可哪里还有两江总督,虞部员外郎这样的差事等着? 再说,姚燕语已经十七岁了,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该cao心成婚的事情,若是老太太没了,作为亲孙女,总要有三年的孝。 这些担忧夫妇二人谁都没明说,但各自心里都有数。况且姚远之是读书人,孝道是溶入骨子里的东西,前些日子因为宋岩青的事情忤逆自己的母亲实属无奈,其实心里着实难熬。 姚总督沉吟了片刻,说道:“明日让燕语给老太太诊诊脉,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前阵子她闹了这些天,好好地身子给糟蹋了。” 王夫人叹道:“她的心病一直在那里,怕二丫头也无能为力。我恍惚听说,宋家大公子好像活不过这个月了?” “外边的确是这么传的。”姚远之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知道宋岩青真的死了,老太太会怎么样?她会恨自己的儿子对她娘家的事情袖手旁观吗?想到这个,姚远之觉得头都要裂了。 “要不……”王夫人欲言又止。她想着如果让姚燕语去看过,宋岩青依然死了,老太太自然不会再闹了,人命由天不由人,闹也是无用的,到时候大家都有话说。 姚远之皱眉说道:“这事必须得跟卫显钧商议一下。免得为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在他们小两口之间种下什么矛盾,将来若是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让老二去跟他说,我看他跟老二挺谈得来。”王夫人说道。 “先问问二丫头的意思。她若是执意不肯,这事儿就罢了!” 宋岩青到底是个败类,死不足惜。他死了,也省的老太太再念叨把三丫头许给他的事情。忽然又想到这些,姚远之一甩袖子,起身进了卧室。 * 第二日,姚延意还没来得及去找卫章,卫章却自己找上了门,并说明了来意。 姚延意很是诧异,起身走到卫章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卫将军、果然、如、此、大、度?” 卫章坦然的说道:“治病救人是她的心愿,我不想让她心里留下一根刺,将来一直不安。” 姚延意嗤地一声笑了。且再三确认:“虽然我不认为那个混蛋得的就真的是花柳病,也不相信这么巧老天会选这个时候报应他,不过卫将军你真的确定让燕语去给那混蛋看病?” “是的。”卫章不屑的哼了一声,“收拾这种人有很多办法,没必要让她出手。” 姚延意缓缓地点头,对着卫章竖起大拇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用说。 王夫人听了姚延意的话,默默地从心里念了声佛。叹道:“就算二丫头同意去宋家,也不能就这么去,我自有主张,你们听我的安排。” 姚延意答应:“自然听母亲的安排。” * 当晚,王夫人去给宋老夫人定省,宋老夫人还在为宋岩青的事情生气,自然没好话给王夫人。 王夫人也不生气,只遣退了不相干的丫头婆子,问宋老夫人:“老太太怎么就知道二丫头一定能看好这种的病?” “我也没说她一定能看好!”宋老夫人气呼呼的说道,“我只是说让她去瞧瞧!也是亲戚的意思!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懂医术,宋家又求到了我的脸上,难道你们非要见死不救?!你们也太狠心了!” 王夫人叹道:“我们也是顾忌二丫头的名声。” “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只叫她哥哥和几个心腹下人跟着,难道还有什么话传出去不成?!” “那三丫头的事儿呢?”王夫人又问。 “你们就是怕我把三丫头给宋家,才坚持不让二丫头去治病的吧?你放心,只要二丫头去,三丫头的事情我以后不管了!” 王夫人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依老太太吧,我去跟二丫头说。” 宋老夫人冷笑道:“现在你是她的亲娘!她不听你的又能听谁的?” 对于这些冷嘲热讽,王夫人都懒得计较了。反正她也明白,如果宋岩青这回能活下来还好,若是真的死了,她跟老太太这辈子是合不来了。 无所谓了!王夫人起身告退,挺直了腰板儿走了出去。她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如今也不说老太太能给的。替丈夫孝敬父母是做妻子的责任,她现在只是替丈夫尽职尽责而已,只要丈夫理解就好了。 说到底,她也不指望老太太能把自己这个儿媳妇当什么心腹亲人,她有儿有女也有孙子,她的儿子女儿都过得好嫁的好,小孙子也已经开蒙读书,她有什么好怕的? 夜里,姚燕语在姚延意和卫章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靖南伯府。 她只往宋岩青的床前站了站,让丫鬟掀开帐子看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脸,便出来了。 靖南伯夫人见状心里忐忑不安,忙问:“好姑娘,你可有法子没有?” 姚燕语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递过去:“这里面的丸药是*各种疮癍的,早晚一粒,用开水服下,另取两粒用水化开擦洗疮疤,这药用完了,他差不多也该好了。若是没有效果,我也没办法了。” 靖南伯夫人像是握着救命草一样握着那只瓷瓶,连声道谢。 姚燕语朝着她微微一福:“天色太晚了,我们告辞了。” 靖南伯夫人又说挽留的话,姚燕语只淡然一笑,欠了欠身,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