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重生之爵门嫡女在线阅读 - 第93节

第93节

    她哪有什么心思管慕容腾将会背负什么,她只要眼前的女人死在她前头:“慧妃meimei,据本宫所知,太子妃是你救命恩人吧。”

    慧妃嘴角的微笑略有收敛,可是想到于楠与她说的,不用替她担心,又放下心里,静等木后接着说下去。

    木后眼见慧妃嘴角的微笑收敛了几分,心里暗自得意。据她对她不完全的了解,慧妃与太子妃一样,是出了名的有恩报恩的主,只要捉住其软肋,不愁找不出制胜之法:“即便meimei不问世事,也该知道这后宫是木家的天下。太子妃手里只有太后的人脉,可谁执掌后宫,谁才拥有支配木家势力的权利,所以本宫入宫后,太后将手里的大半势力都交接给了我,太后手里残存的势力有多少就只能交给太子妃多少,而那些人,却又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本宫出身木家,而太子妃却是个贱种,你说本宫要是想收笼木家的势力,那木家的人力可还会甘愿为太子妃所用?就算太子妃有能力留下一星半点的助力,她可能斗得过本宫吗?”

    “皇后娘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楠丫头正直芳华,可你已油尽灯枯,你如何斗得过楠丫头?”

    “大胆,你竟敢诅咒本宫!”木后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她没有办法不色厉内荏,现在的凤栖宫空荡荡的,便是她想让人掌慧妃的嘴都不能视线,更枉论其他。

    “皇后娘娘,我说的是事实。适才你已吐出一口心血,你还是传太医吧,我先告辞了。”

    慧妃曾在大西北待过那么就的时间,伤病残将见过不知多少,若是连血腥味都闻不出来,想必会被父亲哥哥嘲笑吧。慧妃想到可以见到老爵爷和谢天亮,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真的愿意成全她,再回大西北看看。

    木后看着慧妃嘴角的笑意,也笑了,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说:“你说的对,本宫命不久矣。可是,你说,如果本宫将手里的势力交到侧妃手上,结果会怎样?”

    慧妃的步子一僵,却还是强忍着说:“那就是楠丫头的事了,我无能为力。”

    木后忍不住畅快的笑出来,她边大笑,边说:“谢天慧,你不是自诩最是重情义吗?你想想,你殉葬,会有多少好处,而我和太子都要背负骂名。首先,你可以报圣上的知遇之恩恩了,他那么疼你那么爱重你,你觉得仅仅是几日的侍疾就能让你良心安稳了吗?其次,你可以报太子妃的恩了,我发誓,只有你肯殉葬,不仅太子妃手里的势力我分毫不动,还会将木家所有的人脉尽数交给她。当然,还有第三条好处,若你肯殉葬,太子登基后,我保证,他会准许你父亲,离开京城。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后半辈子被困在京城当人质,心里有多憋屈……若你还自认是有良知重情义的孝女义女,你便死了吧,一了百了!”

    慧妃看着状似癫狂的木后,心里有些动摇。可是易地而处,不论是皇上还是于楠还是父亲,想必都宁愿看着她安全踏出皇宫,也不会愿意要她拿命换来的东西。想到这,她原本动摇的心又恢复的坚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请皇后娘娘恕罪,天慧自幼就是自私自利之人,当不得皇后娘娘的夸赞。我还有事,就不耽误皇后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了。”

    “你给本宫站住!”木后见她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慧妃都不肯上当,整个人越发癫狂了。她不能,绝对不能看着这贱人命比她长,更不能让她晚年得偿所愿。

    正当木后要发难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士兵靠近的声音,然后慕容腾时隔不足半日,在木后不解,慧妃疑惑的眼光中再一次踏进了凤栖宫。然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让木后震惊了神色,让慧妃冷笑连连。

    “谢氏慧妃于先皇情深意重,特追封慧妃为后,与先皇同葬皇陵,享后世供奉。不过,或者慧妃母更喜欢下面旨意——木氏皇后一时癫狂,残害先皇嫔妃,不足以母仪天下,特褫夺其封号,终生□□凤栖宫,不得踏出一步;追封被害谢氏慧妃为先皇皇后,择吉日入皇陵……”

    两条旨意,两个追封,唯一的区别是,一个看似是她心甘情愿赴死,另一个看似是木皇后出手害死她。慧妃看了看慕容腾,又看了看同样震惊地木皇后,心里曾经升起的希望的小火苗,一点点的熄灭了,不管是哪条路,她今日都难逃一死。

    “慕容腾,你混蛋,你将本宫置于何处!”木皇后却是脑子浆糊了,过了好一会,她看着紧紧盯着慧妃,等待慧妃选择,却看都不看她一言的慕容腾,终于恼羞成怒,又一次举起了手。

    只是这一次,却并不像上午那么顺利了,慕容腾在木后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早已察觉,所以不等木后的手碰到他,他就往侧面垮了一步。而木后狠狠的一掌打在了空处,整个人跌坐在凤栖宫地上,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她脸上一片灰白之色,仿佛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她看着慕容腾,字字泣血:“你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我将这贱人留下,你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让她死,却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慕容腾本来不想理会,可看着这样的木后,心里也不知道心疼多一些还是解恨多一些,良久他硬了心肠,说道:“的确,我故意在你面前处处维护慧妃母,就是为了让你除掉她。可是母后,你太让儿臣失望了,竟然不能劝得慧妃母殉葬,那,残害先皇嫔妃的罪名,就只有你能背负了。”

    “你怎么知道这贱人没有同意?”木后双眼赤红,她已经明白,慧妃是必死无疑了,可是她心里不畅快,因为根据慕容腾所说,慧妃死后,会被追封为后,即便是先皇已死,慧妃还是从她手里夺走了夫婿。

    “母后,您太不关心儿臣了。很多年前,儿臣请你助儿臣算计于家女的时候曾经说过,儿臣手里有一支木家怎么也比不过的势力,不仅后宫诸事尽在我手,就是各个大臣后院的腌渍事也瞒不过儿臣的耳目,如若不然,儿臣怎么能弄明白您害死二哥的□□呢。”慕容腾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木后清楚的记得慕容丰开口唤她的日子,记得慕容丰换牙的日子,记得慕容丰离宫的日子,记得慕容丰娶妻生子的日子,可是她却不记得,他曾经将自己最最隐秘的势力,摆在了她面前,她却看不到他的努力。

    木后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她怀着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声音里甚至卑微的带出了些请求,问道:“为何要夺了我的后位,让我死都不能与你父皇同葬?我才是你父皇的发妻!”

    “因为父皇更喜欢慧妃母陪伴。母后,您是了解儿臣的,儿臣向来是最听父皇的话,也从来不会让父皇失望。”慕容腾脸上的笑容有些冷,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最关心自己,而不会与他说一句对不起。

    “太子爷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太子爷想必是忘记了,先皇嘱咐你送我出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慧妃自知难逃一劫,也不屑于做那乞讨哀求之人,索性老神自在的挖苦起了慕容腾。

    “慧妃母没有记错,儿臣也不敢或忘。只是慧妃母对父皇情深意重也好,母后对慧妃母记恨残害也罢,这都不是儿臣能够事先预测的,儿臣不曾在慧妃母赴死之前赶到,是儿臣不孝,他日,阴曹地府之下,必定亲自向父皇请罪。”慕容腾对着活人说死话,却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别扭。

    慧妃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声道:“太子爷莫要光说不练,开出你的条件。”

    “慧妃母爽快!待本太子登基为帝,吾将发兵蛮族。谢爵府作为吾的母族,吾将交付全部的信任,大西北抑或是京城,谢家男丁,来去自由,有吾在京一日,京城就不强留谢府人质!”慕容腾这话说出来,真的是铿锵有力,豪气冲天,好像蛮族已入他手。

    慧妃听罢,浑身一震,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能活着。

    太子爷不能容忍木后,不仅仅是因为他与木后关系尴尬,更主要的是,木后身后有整个木府。现在木臻为木爵爷,木府正在全力转型,不走后宫路,而是亲近文臣,明眼去看,有牵涉朝堂事务之嫌。太子这是担心外戚,尤其他身上还有木府的血脉,若是苛待木府,日后极容易被戳脊梁骨,史书记载也不好听,便是被骂忘本也只能认了。

    可是谢府就不一样了,他慕容腾用得着谢府,需要谢府心甘情愿为他开疆辟土,虽说是全了谢府男丁的心愿,却也是为自己打的算盘。

    毕竟若是慧妃真的被放出宫去,他就没有理由尊她为母;可是若是她留在皇宫,那他的头顶上白白多了一个太后,她对他既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他那么小心眼,怎么甘心供养她,更何况,他也不能保证,慧妃日后会不会干涉朝政,让谢府发展成另外一个木府。而且谢府比木府更加危险,若是谢府有此谋权篡位之心,内外联手之下,想要颠覆整个王朝也不是不可能。他的目光放的那么远,这是在防患于未然。

    慧妃想,若是她一条残命能够换得慕容腾对谢府疑心尽消,让谢府的老老少少都自由自在,倒也是个划算的买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太子爷多虑了。”

    慕容腾见慧妃听明白了他的话,咧开嘴笑了,看吧,谢府的男女老少在知道他的心死后,都没有劝他说此事不可行,可见蛮族是真的可图。

    慧妃想着,既然她这条命这么值钱,是不是该多所要些好处,所以她抬头,正要开口,却看见慕容腾像个孩子一样,灿烂的笑着。慧妃一时间竟有些迷惑,这是那个正在劝说自己赴死的少年吗?拿人命不当人命的少年,原来也曾是善良纯洁之人。

    她原本讨价还价的心思,顿时歇了。两两得益的事,又何必得寸进尺,左右她年纪大了,又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若是坚持去大西北,死在路上也是有可能的。这么一想,又觉得这桩买卖划算的很,而且,她还真是有点想先帝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黄泉路上等着她。想着想着有觉得好笑,他定是以为她会长命百岁,先走一步了。

    却说慕容腾等了半天也不见慧妃开口索要其他的,脸上的笑容却满足而绚丽,他想了想,承诺道:“慧妃母放心,佳仪永远是我大盛王朝最最尊贵的公主。”

    慧妃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虽说慕容腾时而出尔反尔,已是不可信了,可是她看着他如宣誓般说出这句话,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慕容腾。说真的,慕容佳仪永远也不会是慕容腾的绊脚石,而慕容佳仪也没有做他垫脚石的资格。慧妃想着,或许她应该为能成为慕容腾的垫脚石而骄傲。

    “我想先皇了,我要为先皇陪葬,下辈子换我来疼他。”慧妃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最体面的最轻松的死法,因为她不能被木后害死,当然更不能被慕容腾害死。她坚决不能让佳仪与慕容腾这个九五之尊结仇结怨。

    慕容腾的脸色顿时松了下来,慧妃担心的又何尝不是他担心的。佳仪的背后是于府,太子妃虽然也是出身于府,可是毕竟只是养女,如何赶得上佳仪与于府的关系近,要知道,于爵府将来的爵爷,将从佳仪的肚子里爬出来。

    至此,乱世帝王慕容腾成功的收复了四个爵府,让四爵府甘愿为他所用。杨爵爷是他的恩师,谢府会成为他的母族,于府将来的继承人是他的外甥,木府放了一半的血脉在他身子里。从来没有一代帝王能与四爵府的关系再近了。

    “太子爷,我还有一个请求。”慧妃到底是被木后影响的,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于楠。

    “慧妃母请讲,但凡儿臣能做到的,绝不会让慧妃母失望。”慕容腾这话不是虚的,他知道在他的整个策划中,唯有慧妃是无辜的。她不曾对他不起,不曾陷害他,也不曾挡着他的路。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野心,要她的命,踩着她的尸体攀附。

    慧妃也知道慕容腾想什么,能得九五之尊的感念,这福报就报在后辈身上好了。所以她轻轻一笑道:“说起来,还是楠丫头帮了你大忙,若不是她救下我这条贱命,我此刻也帮不上太子什么忙,即便你依然可以追封,可是我若不是殉葬,只怕你想追封我,只会困难重重。所以,我希望太子能给她她想要的。”

    于楠想要什么,慕容腾很清楚,她想要后位,不是为了那份尊荣,而是带了几分孩子气的为了守护于家人,为了让杨府的人后悔到骨子里。可是乍然一听慧妃这么一说还是有些尴尬,不过于楠冒大不韪救下的命,如今他却要了,的确亏欠了于楠。

    “后位本来就该是正妃的。”慕容腾这话说得却是有些违心的,因为他并不知道后位会是谁的,最起码,他不曾上心算计过。于楠和木颖安,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皇后,他如此应下慧妃,当然也算不上欺骗,顶多看于楠有险的时候,他帮衬一把好了。

    只是现在的他不会想到,他永远也没有施恩于于楠的机会。

    于楠在三年出国孝后,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算计了当时没有身孕的木颖安,以险些失去孩子的代价,换来将木颖安打入了冷宫,并最终坐稳了后位。那时候,虽说慕容腾知道于楠只是将计就计,不曾主动伤害腹中胎儿,可还是有些恼怒她不将龙子皇嗣放在心上。那也是他第一次后怕,第一次后悔,没有早点给于楠带上凤冠。

    木后一个人孤零零地跌到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慧妃与慕容腾将一切该谈的都谈妥了,而慕容腾,她的亲儿子,却没有想过她要如何自处。她冷笑连连:“腾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归根结底,是你逼死了这贱人。你就不担心,他日东窗事发,从从谢府到于府都与你反目成仇?”

    “母后,您说错了,不是儿臣逼死了慧妃母,是您逼死了慧妃母,这大批的军队都可以为儿臣正名。”慕容腾早就想过会有人怀疑慧妃的死,所以早已想好了退路,大盛王朝的人,谁不知道木后借着养子逼迫亲生儿子,等木后身亡,谢府或者于府对木后的恼恨,也就如人死灯灭,再没有人会翻旧账。

    况且,谁又能说,慧妃不是自己赴死的?想当初她因为木太后的劝诫就曾轻生过,她如何不会在木后的劝说下,再一次的轻生。

    是夜,普安寺的慧浅大师遥望星空,见帝星光芒大涨,暗自叹了一声,曰:“鲜血浇灌出来的帝王花,唯美而生机勃勃。”

    所以,京城里人士,在慕容腾登基为帝前,就已经知道,先帝宠妃慧妃娘娘对圣上情深意重,在圣上驾崩的次日,吞金而亡,随先帝去了。而慕容腾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先帝生前已将凤印转交慧妃为理由,追封慧妃为先皇皇后,与先帝同葬皇陵。一帝不能存两后,所以,被软禁的木后,成了木贵妃。

    从此后,大盛王朝,真的只有慕容腾一个嫡子。大皇子慕容丰其养母木后已经被夺了凤印,降级为贵妃,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别说他现在已经不是慕容氏,就算依然复姓慕容,那也只是庶长子。慕容腾再一次一箭双雕,达成所愿。

    “所以说,慧妃娘娘吞金自尽了?为什么楠楠不曾书信告知?”于珊听佳仪说完慧妃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果真如此,于楠不会不事先告知她的。

    佳仪消瘦了很多,苦笑道:“楠楠之所以不曾告知与你,想是与你一样,不敢置信吧,只是,我仔仔细细地查看过,母妃确实是吞金而亡,而且没有一丝一毫被强迫的痕迹。听说她临终前曾经受木后,不,是木贵妃召见,母妃照看父皇的时间久了,心神恍惚之下听信了撺掇也未可知。好在皇兄也算是为母妃主持公道了,而且也许是为了补偿谢府,所以外祖父、谢舅舅和谢表哥都已经自由……至于楠楠,她此刻自顾不暇,木贵妃临终前,将手上的权利尽数都交给了木颖安,我们离京前,木颖安与楠楠分据后宫南北两面,私下里对她们的称呼是南后与北后。”

    于珊一时间唏嘘不已,佳仪什么奇人异事都见过,若是她说慧妃没有挣扎的痕迹,那就绝对不会看错。

    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慕容腾好心的还了谢府自由的时候,心里有些嘀咕。可有些事是要藏在骨子里的,谢家男不是傻子,说不定也能猜到慧妃甘愿赴死的一部分理由,他们都选择了隐瞒佳仪,那她也不好戳破这层窗户纸,毕竟若是佳仪认为,慧妃可能是拿命换了谢家男的自由,说不定心里就怨上了她的外祖一脉,如此,得不偿失。

    其实佳仪又不傻,旁人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只是命是慧妃自己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她果真是为了外祖父他们死的,她也不会怨怪他们,只是觉得慧妃有些心狠,竟然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失去了双亲。

    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怕是没有人比佳仪更清楚了。

    于珊看着颓废的佳仪,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全叔交给她的钥匙,交给了佳仪,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对全叔说这件屋子是给慧妃的女儿住的,现在果然是佳仪在住了。

    ☆、第156章第 :

    这钥匙是纯黄金打造,周边还镶着白边,锯齿极其不规则,有些还是镂空的,因其设计的过于小巧精致,所以,看上去不像是启锁的工具,更像是装饰用的首饰。

    佳仪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于珊手里的钥匙,神色微变。良久,她伸出手,有些颤抖的从自己的脖颈上扯出一根红色的丝线,丝线下方也缀着一把钥匙,她将它放在手心之上,缓缓靠近于珊的手掌。两只白嫩纤细的手上,两枚钥匙,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于珊手心的钥匙是黄金底色,镶了白边;佳仪手里的钥匙是白银底色,镶了黄边。于珊原本以为着那白边是白银,可是她细细看了看佳仪手心的钥匙,她曾经以为的白银,竟比黄金的光芒还要胜一些。如果这白色的材质是白银的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氧化,即便佳仪随身携带,经常打磨,也不可能有胜过黄金的光泽,如此一来,于珊就猜不准佳仪手里钥匙的材质了。

    “我一直以为,母妃与我说的都是故事,却忘了,如果不曾真正经历过,哪里能讲的出如此真实的故事。可笑,我曾经那么羡慕青梅竹马,那么懊悔八年前,没有跟着华哥哥一同来这里,我总以错失了与华哥哥青梅竹马的机会为憾,可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最后都能圆满。”

    佳仪最终还是拿起了于珊手里的钥匙,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将自己手心的钥匙镶嵌其上,‘卡啪’一声响,两把钥匙合二为一,组成了一把完整的钥匙。此时再去看,这还是一把装饰性的钥匙,只是因为完整了,所以才更显的唯美。可不仅仅是于珊,便是佳仪也知道,这把钥匙能开启的锁头,不是实物,而是一断尘封已久的秘密。

    想当年,谢老爵爷初入西北,连打几次胜仗,顿生骄娇之心,加之年轻气盛,在一次追击蛮军的过程中,急功近利,中了埋伏,险些丧命蛮夷之手。当是时,谢老爵爷是靠他的石副将以命相拼,才得以侥幸生还。虽说后来谢老爵爷不等养好身子,就孤身潜入敌营成功刺杀了敌军主将,也算是为石副将报了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石副将死了就是死了。

    那一役,对谢老爵爷来说,最大的损失就丢了石副将,最大的收获就是变得成熟稳重。

    石副将全名石忠,比谢老爵爷大八岁,土生土长的西北人,所以对西北乃至蛮族的地势相当熟悉,是西北守将的一把手。只是因为一直忙于抗敌,所以成家很晚,他死的那年,已经三十二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五岁的独子——石全。合该石全命途多舛,在石忠死后不到一个月,他娘将他扔在了谢府门口,之后不知所踪,据说是改嫁了。

    那一年,谢老爵爷只有二十四岁,膝下有一三岁的女儿谢天慧,长子谢天亮还在木氏的肚子里不曾临世。谢老爵爷想养着石全,可是那个时候的木氏只关心自己的肚子,对着亲生女儿谢天慧都不甚理睬,怎么会愿意照看一个无亲无故的‘野孩子’。

    虽说石全还有别的至亲,可他生母认为谢府对年幼的石全负有责任,谢老爵爷也觉得对他责无旁贷,所以,谢老爵爷不管木氏是个什么态度,就将石全这孩子留下了。木氏不乐意见石全,谢老爵爷就将他带到了军营,闲暇时候教他习武识字。

    一年后,谢天亮出生,木氏有了儿子,越发不喜欢答理谢天慧了,谢天慧小小年纪,如男孩子一样上墙爬树玩泥巴,整日里灰头土脸的。

    俗话说的好,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老爵爷见谢天慧在府里总遭冷遇,索性将谢天慧也带在了身边。一“儿”一女都在军营陪着他,虽然孩子家家闹腾了些,但也给当时的军营带出了很多欢乐,每日里听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吵吵架斗斗嘴都成了享受。

    时间缓缓过了十年,当时五岁的石全已经长成了小少年;当时三岁的谢天慧,也已及笄。因两人都是在军营里长起来的,也没什么男女大防。那些个将领士兵,整日里油嘴滑舌,总喜欢拿石全和谢天慧开玩笑,老爵爷也算奇葩,并不觉得石全高攀了,每次听别人撺掇,也只是笑眯眯地不说话。旁人自然就将石全认成了谢家的姑爷,打趣的更加厉害了。

    大西北民风开放,不存在调笑几句就坏了人名节的事,石全和谢天慧两人本就是听着他们的‘疯言疯语’长大的,也就从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石全性子沉闷,谢天慧大大咧咧,两人对情之一事,都没有开窍。

    直到一次,两人在蛮族皇宫历险,九死一生归来后,石全生出了保护之心,谢天慧生出了依赖之心。此后再听旁人调笑,石全和谢天慧这两个半大孩子,竟然都会脸红了。

    那一年,谢天慧十四岁,石全十六岁,两族休战已有八年,两人脑海里蛮人茹毛饮血的印象已经消退了。也不知谁刺激了谁,他们两个竟然胆大包天地换上皮毛草衣,装扮成蛮族人士,潜入蛮族‘逛街’。

    石全和谢天慧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自己的装扮天衣无缝,见一路上也没人主动跟他们说话,便越来越大胆。只是他们到底是年少,即便用了皮草充分量,也不难看出他们身材纤细——石全没有蛮族少年的虎背熊腰,谢天慧没有蛮族少女的前、凸、后、翘。加上这一路行来,自以为安全的两人,看什么都是新鲜的,难免警惕心松懈。等他们察觉有人跟踪的时候已经晚了,还不等反抗,就中了迷药,被人套了袋子。

    绑架他们的人,看他们两个姿色还算上乘,气质也不猥琐,够格伺候皇族的勋贵,便进贡给了当时男女通吃,尤其偏好少男少女的六十四代蛮王。

    因为两人是被当成娈童栾女进献皇宫的,消息的不连贯性,让宫里的人以为石全和谢天慧是奴隶市场的奴隶。宫里的人见他们身材纤细,便以为两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男少女,所以并不曾将两人分开关押,甚至还找了个条件不错的下人房让他们梳洗更衣。

    六十四世最喜欢的就是与娈童栾女一同玩耍,若是只有一个,虽然不会大发雷霆,但也总觉得兴致索然。所以,宫人在石全两人苏醒后,像洗菜一样将他们冲洗干净,都不等确认身份,就迫不及待的端上了六十四世的餐桌,以供奉他们眼里的神人。

    蛮族之人对自己接受的王,有绝对的忠诚。有一个贴身服侍、了解蛮王心思的宫人,为了让蛮王更尽兴,擅自做主拿出了蛮夷王族留用的贡品——金翡翠与合心扣给谢天慧和石全带上。此举像是板上钉钉一样,决定了石全与谢天慧尊贵的身份,也帮他们逃过了一劫。

    蛮人以为他们玩弄的是小奶猫,却不想,谢天慧和石全皆是抱了死志的猛虎。

    是夜,六十四世遇刺身亡,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怀疑过罪魁祸首。

    六十四世用过就杀的癖好,只有贴身宫人知晓,所以,栾宠侍寝的时候,宫殿里里外外都不能有护卫。而蛮人的思想相当简单,对相信的事从不质疑,他们以为谢天慧和石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娈童栾女,那谢天慧和石全在他们的眼里就只是身份娇贵的娈童栾女。

    在蛮族眼中,六十四世除了男女不忌外,也没什么大的缺点。所以,蛮军见见石全、谢天慧两人皆带着皇族之物,便以为他们是最受宠的娈童栾女。虽说六十四世已死,可是父死子继,不定什么时候,眼前的两人就得了六十五世的眼。蛮军也不敢太过刁难,还客客气气的问两人,凶手哪里去了……

    谢天慧眼神呆滞,哆哆嗦嗦的胡乱指正旁人,一会刺客长发,一会刺客光头的,一会不就是你,一会不就是我的。谢天慧和石全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倒也心灵相通,索性一个装傻充愣,一个木愣呆板,仿佛都被吓呆了。

    头脑简单的蛮人,能够想到拿这两人讨好将来的六十五世已属不易,哪里能看透谢天慧和石全眼里的真真假假。就在他们到处搜索凶手的时候,谢天慧和石全趁乱逃离了皇宫。

    两人九死一生返回西北,因为一夜未归,自然是被谢老爵爷军法伺候了,连谢天慧也挨了军棍。

    也许是因为他们同生共死过,又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所以,痊愈后的两人相互之间多了几层暧昧。对于金翡翠和合心扣的突然出现,两人自是上下隐瞒,只说是在蛮族大街上买的便宜货。别说这两样东西来的不光彩,就是光彩他们也不敢说。

    王朝和蛮族一直都没有互通贸易,只有俘虏进过蛮夷,而且是有去无回的,所以旁人对那边知之甚少。老爵爷虽然确定这两样东西不是地摊货,却也抓不到证据,索性由他们两个保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秘密。

    因这两件都是首饰,没什么实用性,石全又不是真的娈童,所以曾挂在他脖颈上的合心扣,自然是毫不留恋的扔给了谢天慧。

    多年后,等老爵爷从天慧嘴里得知真相,忍不住狠狠地敲了谢天慧一顿,而谢天慧却只说了四个字,就让谢老爵爷不得不偃旗息鼓,谢天慧说她这是上行下效。

    所以说,曾经老爵爷守边关的时候,是大盛王朝与蛮族最靠近的时候,谢天慧甚至曾经手刃了一世蛮王,却不足为外人道。

    谢天慧与石全分开时,谢天慧将合心扣取了一半与他,两人虽然没有定亲,但是已经是不言而喻的状态,她之所以必须回京,是碍于孝道,不得不回京。她原本准备回京入了京城的谢家族谱就回大西北,谢老爵爷也是答应了的,可谁也没想到,京城因为谢天亮的妻子比皇上的妻子地位还高,闹得是纷纷攘攘。谢天慧事不关己的在府里端坐,并不外出,可没想到祸从天降,竟然碍了谢老太太与木太后的眼,以一种极不光彩的身份入了宫。

    “在母妃的故事里,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是走到了一起,驰骋疆场的。我便傻傻地满心以为,世间最幸福的夫妻,莫过于青梅竹马。”佳仪的声音带了哭腔,于珊眼见着她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桌子上,却只能暗叹一声,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门外,静悄悄站在窗户下的全叔,唯一的一只眼睛,流出了浑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