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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极了。 但他忽然笑不出来。 “外面冷吗?”江屿忽然无厘头地问了这样一句。 “还……挺冷的。” “……” “送一床棉被过去。”江屿目光继续盯着窗外,继续加了一句。 “啊?”顾渊一愣,但即刻就明白了江屿在说些什么,“是……” “还有。”江屿加到,“叫夏大人去查他这个人。他的家人、挚友,我都要知道。” “现在就去。”江屿语气一顿,“……先去送被子。” “……是。” 皇宫内。 整个大殿上漆黑一片,偶有窗外的闪电划过一丝亮光,以及砰然炸裂的雷声环绕作响。 气氛诡异至极。 没人想到这大殿中,竟还有人。 皇上坐在龙位上,手里拿着一册卷宗。 光线极暗,甚至要闪电打过的一瞬才能完全看清上面的内容。 卷宗上是若杨与北疆的全部往来信件。 最初的一年里,大多是一些家常聊天,诸如“近日中原落了初雪,北疆是否早已素裹皑皑”一类的话。 在每封信件的最后,若杨都会用隽秀的字体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右下角用笔沾胭脂,绘出一朵极小的梅花。 中原气候不适宜种梅,而北疆每年入冬梅盛雪间。 若杨是想家的。 再向下翻过去,便可看见坐实若杨罪状的那一封书信。 信中大概的意思是:北疆勇士无畏善战,不愿屈服于朝廷,大可奋力一搏。同时信中附上了中原边城地图,还特意用红笔圈出防守薄弱的几个关卡与城池。 半个月后,北疆发起战事,进攻路线与地图上的指引完全相同。 皇上却忽然感受到一些不对。 当时战事紧迫,他怒极,加上众臣联名上死书,他这才一杯鸩酒赐死若杨。 但现在忽然存疑,如此机密的信息,他通常也放得隐秘,不会让嫔妃有接触到的机会,若杨又是如何得到的? 他的目光顺着一行行隽秀的字迹向下,最后落到那落款签名上。 随即身子猛地一抖,霎时僵在原地。 ——那落款一旁,并无胭脂绘的梅花。 “苍松刚劲,却冷;翠竹坚挺,却空。我尤喜那寒梅,乍一看柔弱可怜,却不惧风雪,想也是个飒爽的美人。” 初见时,若杨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蓦地浮现在脑中。 若杨是那么喜欢梅的,他怎么就忘记了呢。 皇上双目放空,盯向窗外,甚至有泪水流下。 他从未有如此苍凉甚至癫狂的神情,交织着恨意与懊悔,交织着怀念与气愤。 良久,他竟是紧紧把那卷宗抱在怀中,痛哭流涕。 第12章 天色渐明,雨势却并未减小。 或是在萧向翎那里碰了钉子,或是在夏之行那毫无头绪,又或许是雨势过大,不方便行路。 顾渊一直没回来。 不知不觉间,江屿已经在窗前站近两个时辰了。 不想入眠。 只因每个雨夜,他都会做那个离奇而诡异的梦境——他浑身鲜血倒在地上,有一人站到他面前,以他的角度却只能看见那人鞋履。 只是近期,竟还有些其他的梦境。乍看上去莫名其妙,却又叫人没法忽视。 身上的伤还在泛着刺痛,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寒气中站久了的身体,关节处竟发出嘎吱的响声。 周遭安静至极,他竟是想起很多往事来。 他生来就没有母妃,又不受父皇宠爱,几乎只有顾渊一个活人每天陪在身边。 他很小时候问过顾渊,为什么他为主,顾渊为仆。 顾渊答,人生而有命,不可抗,不敢逆。有些人就适合坐于高堂之上,享众人拥护;有些人就适合匍于泥土之间,以身躯为梯,把别人送上高堂。 就像人各有志。 江屿说,但自己成不了那高堂上的人,也成不了梯。 他被如狼似虎的皇兄们虎视眈眈。有着皇子的身,却没有皇子的命……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发现,自己能透过他人的眼睛,看到那人最害怕的东西。 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是一种异能。 在七岁左右时,他从书房跑出来,正面迎上满脸阴翳的丞相。记忆中丞相眉头紧紧皱着,目光几乎要迸出火来。他不认得江屿,还道是哪里来的小侍卫,便没搭话,径直向前走去。 但江屿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此碰面。 他在丞相的眼中,看见了一个口吐鲜血的女子。她浑身是血,眼中闪着足以令任何人动容的,悲戚的光。 但即使这样,依旧难以遮掩她无边的美色。 江屿旁敲侧击地四处打听了好久。 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母妃的。 他有冤屈,有不公。他没法心甘情愿做□□,也没法干干净净坐上那高堂。 他要在盛世中苟且栖身,在乱朝中锋芒毕露。唯如此,才能在这狼群中活着。 雨势渐大。 江屿心乱如麻,转身取过一把伞,大步迈进暴雨之中。 监牢内。 狭窄的廊道内阴冷潮湿,两侧闪烁着明灭诡异的火把,更显悲戚与幽暗。 “站住,牢内重地,闲人勿——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七殿下恕罪。”牢口的士兵一看江屿的令牌,立刻拱手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