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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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听他们这么,想起来还有人不在:“对了,今日怎不见王涓?” “三哥对做官不感兴趣,去城外研究那个会转动的水车去了。”王川说。 王启一愣,说:“那叫筒车,又叫萧车,也是陛下想出来的。” 众人惊讶之极:“陛下竟如此厉害!” 王启说:“所以你们别小瞧了他。他为人谦和,看着像没什么威严,但绝顶聪明,这也是我选择留下来辅佐他的原因,若他能统御天下,将会是万民之福。” 萧彧不知道王启在自家子弟面前将他夸成了一朵花,此刻他正拔腿朝向阳的房间跑,因为有人告诉他,向阳醒了! 向阳已经在床上躺了二十几天,刚开始孟思归还信誓旦旦地说向阳很快便能醒转,但向阳一直都没苏醒,弄得思归都快失去信心了,也不敢保证一定会醒来了。 如今向阳可算是醒了,怎能不令人激动。萧彧冲进向阳的房间:“向阳!” 床边有几人围着,孟思归正在为向阳扎针,向阳听见萧彧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萧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便冲着萧彧笑,一笑,眼角便有眼泪滑落下来。 萧彧跑到床边,握住向阳的手:“你可算是醒了,你都快吓死我们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跟向阳说着话,但向阳始终一言不发,萧彧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孟思归说:“长时间不说话,可能会造成失语现象,应该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萧彧放了心:“向阳你别急啊,慢慢就好了。我还记得那天约好了一起吃朝饭的,等你好了,一定要一起吃朝饭。” 向阳脑袋轻轻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 “向阳你好好养病,快点把自己养胖起来,你瘦得太厉害了。”萧彧看着骨瘦如柴的向阳,眼泪差点滚落下来,太好了,他活下来了,自己还有机会弥补他。 他心中对向阳始终都怀着深深的歉意,因为刺杀的主意是他提的,若是向阳真的不在了,那将会是他心中永远都翻不过去的一页。 裴凛之在房里听见动静,也慢慢走了过来,在门口看见已经出来的萧彧:“向阳醒了?” 萧彧点点头,裴凛之注意到他的眼睛红了,放柔了声音问:“怎么哭了?” 萧彧抹了一把眼睛:“高兴的。” 裴凛之将手放在他肩上:“醒了就好,总算可以放心了。”虽然萧彧说得很少,但从他每日都雷打不动去探望向阳就可以看出,向阳绝对是萧彧的心理负担。 “嗯。”萧彧此刻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向阳苏醒后康复起来还是很快的,由于并没有伤到头部,长时间昏睡导致的失语症只是暂时的,他很快便能开口说话了。 第二日便能下床活动,他下床后,便走到萧彧的书房中来看他。 萧彧正在处理奏折,察觉到门口有人影晃动,抬头一看,惊喜地说:“向阳,你怎么起来了?要进来坐吗?” 向阳站在外面看着,他没进来,因为看见裴凛之正躺在萧彧身后的贵妃榻上,便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又转过身去,慢慢走了。 “咦,怎么就走了?”萧彧很意外向阳这么快走了。 裴凛之躺在榻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可惜萧彧只有一个,他不能跟别人分享他,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门外有护卫来报,说是王启求见。萧彧有些意外:“叫他进来。”今日旬休,并不需要上朝,王启来做什么? 不多时,王启便领着一个穿着短打留着髭须的人进来,王启先作揖:“参见陛下。” 萧彧说:“平身,王大人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旬休吗?” 王启身后那人跪地便拜:“小民王涓,见过陛下。” 王启叹气说:“今日是为了这小子而来。这是我族中子弟王涓,从小不喜读书,不务正业,偏好奇技yin巧。昨日他便没来,去城外看陛下修造的水筒车去了。” 萧彧诧异道:“王涓起来吧。看来你喜欢那些木匠活儿。” 王涓道:“小民喜欢一切精巧搭配的物件,鲁班锁、诸葛锁等都喜欢,昨日去看了陛下的筒车。发现构造极其简单,功用倒是尚可,有点儿意思。” 王启忙呵斥他:“大胆!岂能妄评圣意!” 萧彧摆摆手:“无妨,这确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构造。看来你另有高见,不妨说说。” 第112章 偏才 王涓说:“高见倒是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儿美中不足, 水量充沛的时候,这筒车尚能靠水力带动,设若水力不够, 筒车就只能停转了。” 萧彧点头:“的确如此。你可有法解?” 王涓说:“这世上能御力者,莫过于人、畜、风、火、水、土。” 萧彧意外地挑眉:“你说的人、畜、风、水我尚能明白,这火与土如何御力?” 王涓说:“火能生热, 能使生食变成熟食, 能使硬铁化为铁水,这便是力。土虽静止不动,但植物种子埋进去, 便能长大, 动物尸体埋进去,便能腐化,这也是一种看不见的力。” 王启忍不住呵斥:“王涓,休要在陛下面前胡扯!” 萧彧却连连点头:“说得甚是有理。我以为这些可以用一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 叫做能量。” “能量?”王涓以手捏着下巴, 细细咂摸,许久后拱手, “陛下圣明。确乎都是一种能。” 萧彧知道,王涓是一个对自然物理现象极度感兴趣且乐于去思考钻研的人,要是好好引导,没准还能成为一个大家呢。 萧彧说:“你方才说到筒车的不足, 可有法能弥补?” 王涓说:“筒车需充沛水力才能推动, 但每逢秋冬时节,降雨便会减少, 河流水面下降, 筒车便无法催动。但秋冬时节往往多风, 可以在筒车上安装风叶,有风力带动,便可御使筒车继续转动。” 王启说:“荒唐!河面水位都下降了,还转动筒车作甚!况且秋冬时节已经无需灌溉了。” 王涓据理力争:“五叔,这筒车的功效分明就不止灌溉,还有舂米。秋冬是无需灌溉,但人还是要吃饭的。” 萧彧拍手鼓掌:“妙极、妙极!只是这风车小王先生可想好怎么改了?”没想到王涓还想到造风车,真是挺令人意外。 王涓说:“这还需尝试才行。” 王启听见萧彧管王涓叫先生,便知道这王涓还真对了萧彧的胃口,赶紧不说话了。 萧彧说:“那小王先生便去试验一番吧。小王先生若还有其他的发明创造,不妨也拿来让我开开眼界。” 说到这个,王涓就扼腕:“从建业走得太匆忙,我那些宝贝都没来得及带走。” 萧彧叹息:“确实可惜。小王先生都做过什么?” 王涓说:“那就可多了。最遗憾的便是没把我的冷壶带来,广州天这么热,冷壶正好能派上用场。” 萧彧好奇地问:“何谓冷壶?” 王涓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有个朋友,他热衷炼丹一道,他那儿有一种名曰硝石的东西,放在水中便能使水变成冰。夏日用来消暑再合适不过了。” 王启顿时慌张地说:“陛下息怒,这孩子自小丧父,缺乏管束,我又不在建业,竟不知他交了这样的狐朋狗友。” 前朝士大夫热衷食用五石散,连皇帝都服用,并因此暴毙。本朝太祖立国之后,禁止食用五石散,但一些世家大族依旧偷偷食用五石散。 萧彧则说:“无妨。凡事皆有正反两面,好好利用,便能造福于人。这硝石虽然是道士用来求仙炼丹的,但被小王先生拿来制冰消暑不也挺好吗。不过硝石制冰到底是雕虫小技,用途有限,设若能够发明出适用范围更广的有利于民生的东西,不仅可以造福于世人,并且能流芳百世。” 王涓被萧彧说得两眼亮晶晶的,他自小就偏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家中长辈兄弟无不说他性情古怪,不务正业,唯独皇帝陛下说他能凭借这个造福于人流芳百世,可不是遇到知己了。 他激动地说:“承蒙陛下赏识,我愿意改造好筒车,为陛下效力。” 萧彧笑眯眯道:“设若小王先生还有旁的想法,比如改进一下织布机之类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王涓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萧彧的意思:“小民愿尽力一试。” 萧彧说:“你做这些需要的支出,皆可去户部找闵大人支取。设若想谋求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可去一鸣社发布告征集同好。” 王涓听到这里,赶紧跪地便拜:“谢陛下!” 为了维持自己的爱好,花费颇多,他又没有收入来源,全凭家族荫庇和母亲的嫁妆,受尽了亲族的白眼,都在背地里骂他败家子。 母亲也时常以泪洗面,求他早日务正业,如今皇帝陛下亲自恩准他继续自己的爱好,并且还拨款支持,怎能不激动。 萧彧说:“赶紧起来,我这里不兴跪拜礼。希望早日听到小王先生的好消息。” 若王涓真有本事,将来便给他安排到工部去,倒也适得其所。 王启叔侄离开之后,萧彧琢磨着,要不要以朝廷的名义颁布一个英雄令,重金招募能人异士,没准能找到几个技术达人。 要想提高生产力,必须要进行技术革新才行。 自己知道技术革新的方向在哪儿,但对稍微复杂一点的机械就不懂了,所以还是得集思广益才行。 萧彧从前厅回来,看见裴凛之站在院中,单手挥动着长枪,他见状急忙跑去:“你怎么就耍起枪来了!当心伤口。” 裴凛之停下来:“这两天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想练练功。” 萧彧拿过他手里的长枪,递给吉海:“伤口才刚刚愈合,还没长好呢,别动作太大,当心撕裂。” 裴凛之冲他温柔地笑:“不会的,我有分寸。” 萧彧拉开他的衣襟,看着腰腹上缠着的绷带没有血迹,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了没事吧。”裴凛之说,“我想快点恢复起来,待新兵征上来,就该去练兵了。” “练新兵应该是校尉们的事,你堂堂上将军,还需要亲自去吗。” “那我也该去看看,不能老躺在家中。”虽然躺在家中能够天天守着萧彧,但看萧彧这么忙,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就觉得对不住他。 萧彧说:“你现在伤好多了,我们下午出去走走吧,杂交稻可以收了,去城外看看。” “好。” 提到杂交稻,萧彧就无比欣慰:“晚稻再播种一季,明年春天差不多就能在崖州和广州大部分地方播种杂交稻了。就算每亩地增产三五十斤,那也相当不得了哇。等棉花也推广开来,百姓的温饱就都解决了。他们才有精力去考虑穿好吃好的事,才有更多其他的需求,商业才能发展起来。有了商业,就有了税收,国库就能充盈起来。” 裴凛之注视着他,听他规划着美好的蓝图,听到最后,他笑了起来:“然后呢?” 萧彧说:“然后啊,然后组建军队,挥师北上,一统天下。让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人间太平,再无战事。” 虽然到最后,所有的太平都会被打破,战祸会再起,那也不是自己会看到的。他只愿有生之年,能够得见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便已足够。 裴凛之笃定地说:“一定会有那一天的。那一天到来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想纵马天地间,去丈量神州的每一寸土地。”萧彧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不过这样的愿望比较奢侈吧,所以还是在宫中弄几亩地,种种地得了。” 裴凛之有些心疼地搂着他的肩,这个愿望也太渺小了:“不管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萧彧微笑着点头:“好。” 此时,有埙声传过来,断断续续的,气息不稳。萧彧听了片刻,抬脚朝向阳房间走去,果然是他在吹埙:“向阳,你感觉可好些了?” 向阳放下埙:“陛下,我已经好多了。”他的失语症已经好了,就是声音还有些怪异,不如原来的清亮。 萧彧说:“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吹埙了,要好好静养。埙声太悲切,不适合病人听。” 向阳垂下眼帘:“好。我就是躺久了难受,想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