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玄幻小说 - 爱情买卖(1v2)在线阅读 - 我在莱珀妮当柜姐,后因殴打顾客被开除

我在莱珀妮当柜姐,后因殴打顾客被开除

    我和佟道珩头一次上床的时候,我还在念大学。那时候我表面上是个学美术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实则暗地里穷得裤衩都买不起,全靠过生日的时候室友送。我二十岁生日,一共仨室友,合伙送了我十盒内裤,我当时感动得话都说不出。只是我第一天洗了,第二天干了,第二天晚上这条新内裤就被佟道珩给我扯坏了。

    室友的爱,十盒内裤,六十条,我一直穿到现在,现在我二十六岁。

    佟道珩那时候比现在胖点儿,又高又膀,眼睛也很明亮。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确实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因为他实在是很帅气。那天他穿个打篮球的大背心,就在那个livehouse吧台的最里面坐着。前排蹦迪,前排跳水,跟他关系都不大。他起初是在喝酒,喝着喝着就开始摸老板的狗,把那狗摸得娇喘连连汪汪直叫,他就开始跟狗对着叫。

    佟道珩后来听我学这段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说我当年那么傻逼吗?

    “那你以为呢?”

    我相中了他,于是上前好一番勾引,佟道珩果不其然成功落马。我们那天他也在酒店摸我,摸得我跟那个狗一模一样,几乎喘不上气。那阵儿碍于脸面,碍于初见,他还乐意管我叫宝贝儿,他就特不正经地趴在我身上说宝贝儿你胸这么大是不是被男人揉出来的?

    我说不是,我自己揉的。我这么多年就在等你,为了让你手感好点儿。

    运动过后我们交换了姓名。按理说我俩这种春风半夜(并不是一夜,我们到酒店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的其实不应该互相透露真实信息,但我实在是喜欢他,我那一个多小时真是开心,像是飞在云上似的。佟道珩实在有点儿道行,他让我暂时忘记了我是个穷逼,假期快要到来,而我只能坐硬座回家。

    他说我叫佟道珩。

    “佟道行?”

    他心领神会,跟能看见字幕似的,“加个王字旁。”

    “这字念横啊,我一直不知道。”

    我当时就怀疑这他妈是个假名。

    于是我也编了个假名告诉他。

    他就坐在床尾光着膀子吸烟,然后说诶?你跟我外甥女一个名儿。我外甥女今年七岁。

    那天我俩在我学校门口分开,他搂搂我,问我还有下次吗?

    我没答他,就是喊了他一句老舅。

    我往寝室楼走几步,边走边想他根本不是真心想碰见我,要不然会管我要手机号。我拿出手机看,多少有点儿怪它,怪它不能自动说话,把我的号码报给佟道珩。我盯着它看,它很不服气地就打进来一个电话,是我的好朋友小张。

    小张是我们专业叁十多个人里我看着最顺眼的一个,在报道之后我委婉地表达了想和他上床的想法,他也同意了。那天搞完他跟我说,其实他是个同性恋,但是我实在很可爱。

    可气的是我还信了。

    小张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揽的那个装修的活儿?给一个特有钱的大老板画墙面那个。

    我说我记得,那个不是周六吗?

    小张说这事儿黄了,告诉你一声。

    乐极生悲。

    悲极生乐。

    这个电话打完,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想去买盒烟抽,佟道珩就又回来拍我肩膀。

    他说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佟道珩那年也是二十六岁,我俩差六岁,现在他叁十二。

    二十六岁的我还是一样的贫穷。这几年我的正式职业,就是可以对外讲的那种,一直都是百货商场的柜姐。我从雅诗兰黛干起,一路爬到莱珀妮。就在我以为我到达了我人生巅峰的时刻,我忽然从山顶跌落。那天忽然来了个脾气极横的中年妇女,她一进来就对我指手画脚。但这我其实早就习惯了,毕竟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她问什么我都面带微笑对答如流,可以说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直到她问我这个使用效果具体怎么样,我当时特别坦诚,毕恭毕敬地说不好意思,我没用过,用不起。

    有钱人的脾气确实是怪。

    就这一句话就把她惹毛了。

    她当场暴骂我,说我讽刺她。我当时都愣住了,被骂了得有十五六句才反应过来还嘴。后来我实在是气急,光还嘴还不够,我就和这位妇女当场扭打在了一起。

    然后我就被开除了。被开除了还不算,还得赔钱。

    这次事故直接把我打回了原形。

    但是由于我实在热爱美容行业,我只能煞费苦心重找工作。在美容院坑蒙拐骗了大概叁个月之后,我终于和老板打成一片。老板也是一位中年妇女,不过面慈心善。她说你在我这儿干实在是屈才了,介绍你去隔壁区新开的商场做柜姐吧,我有个亲戚在那儿开专柜。就是牌子不是特别高端,他家最高端的,我问过,一套也就五六百块钱,要跟他讲讲价他还能搭你二十片面膜。

    我说老板你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做高端线的,后来因为殴打顾客被开除了。

    她说那你吃没吃亏?

    我说没有,我俩都是骨折,我比她早好半个月。那半个月我天天去她家楼下公园里跳绳,气得她往楼下扔苹果核,我转头就投诉了她一个高空抛物。

    老板说那你同意去吗?你要同意我就跟他联系了。

    我当场同意,差点儿给老板跪下。

    于是我现在又是一位柜姐了。

    说回我的老舅佟道珩。

    佟道珩跟我睡的那阵子正在念博士,半年之后他出了国。我很想他,然而我们还是断了联络。

    等到再联系到一块儿的时候,我就失业了。

    那位有钱妇女正是他丈母娘。

    佟道珩那会儿已经在大学做老师了。

    出了事之后的必要阶段就是双方各自找人站阵,我想来想去只能找到小张。小张前一天晚上喝到凌晨五点,好容易合眼一会儿,听说我出事了他还是立刻驾驶起自己的摩托准备前来解救我。

    后来因为无证驾驶和酒驾被交警扣在了半路上。

    中年妇女就不一样了。她女儿先来的,把我头发差点儿薅掉一绺,幸亏我二人的主治医师在中间拦着。女儿愤愤不平,表示女婿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佟道珩来了之后,看见我愣了一下。

    女儿立刻跳脚,“佟道珩你打她!她薅我头发。”

    我就半躺着,已经没劲儿了,只能慢慢地对佟道珩说你来来来,你薅,我他妈要看看你一个男的能不能下得去手。

    佟道珩假装路过我,看了一眼我的名签。

    他没说话。

    我就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好欺负不要紧,我老舅厉害着呢,我一会儿就叫他来。

    佟道珩又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眼神瞬间变得很复杂。他立刻转身劝他老婆和他丈母娘,说不至于的,妈,别因为这点儿小事生那么大的气。

    然后就是现在。

    我和小张正在佟道珩家施工。

    小张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室内装潢包工头了,我作为他手下唯一的固定民工,由于一直在钱的方面很不凑手,所以基本能做到随叫随到。

    今天是我们给佟道珩家装修的第十天,准确地说是我亲自去进行墙面绘制的第一天。

    今天是小暑。

    我在路边,躲在一个小破屋檐下面堪堪乘凉,等着小张骑着他的小摩托来接我。谁知一辆大黑轿车在我面前忽然停住,它发射出来的热浪几乎将我掀翻。

    小张就站在这热浪的尖儿上,摁下车窗,“来吧,上来吧。”

    我打开车门坐进去,“你行啊,换车啦。这车可真好看。”

    “借的。我跟人家吹你是美院青年教师,得过国际大奖,总不能骑摩托接你。”

    我说我得过啊,大叁的时候,咱学院当时还奖励了我五千。不过那次几乎燃烧尽了我所有的艺术才华,从那之后我觉得自己再也不适合画画。

    “你看还是吧。这家挺好伺候的,就男主人一个人,刚离婚,带不带孩子我不知道。升官发财死老婆,离婚也差不多。我看他最近特别快乐,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估计是在外面有小叁。诶你说不光是咱搞艺术的不正经,(此处我插言我说什么艺术,小张想了半天说室内装修也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正儿八经学习的也不正经噢,这男的听说年纪轻轻就副教授了,还搞这些。”

    我当时心里就一紧。

    到了之后一看,果然就是他佟道珩。

    小张热心地介绍,“这是主人,佟先生。这是这次来给您做墙面装饰的着名青年画家,秦女士。”

    佟道珩就笑了,眼下浮起两道卧蚕,看着特别温柔。

    他抱着膀子问我说你到底姓什么啊?

    我说那天医院床头的是真名,假名用不了医保卡。

    小张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说你腿好了?我都不知道我那前丈母娘这么有劲儿。

    我就摇头,我说不是她,是我踹她的时候自己滑倒了。她又砸在我身上,活活把我砸骨折了。

    佟道珩下巴向屋里点点,眼里还是带着点儿笑,“画去吧。”

    小张就拿着我那些家伙事儿,跟在我身后。

    整个儿的下午我和小张几乎是一句话都没说,我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小张给我递笔。佟道珩好像也没什么事,就垫一张报纸在我和小张身后的空地上坐着,仰头看我画画。

    而我也看他,在他低头去吹开杯面上茶叶梗的时候,我装作蘸颜料,偷偷看他一眼。

    他就在这时候抬头。

    他的眼神就像我们每次做完之后那样,黏腻炽热,好像长着钩子一样。我很多次都被他这个眼神骗到心潮澎湃,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就是要不咱试试谈谈恋爱?

    那些年我贫穷,贫穷且自卑。佟道珩只是夜里的太阳,跟灯差不多亮,融化不了我的心窝。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可以暴富,可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和佟道珩对望。

    然而一个热爱自由却不信任婚姻和感情的(主要也是我家里帮不上忙)女人的生活又谈何容易呢?我这几年奋力挣扎,能做到的也很有限。即使是在我到手工资最多最多的一个月,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毫不犹豫地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是会犹豫的。

    由于我个人能力的不足,我是会很犹豫地生活的。

    佟道珩毕业,从教,结婚生子又离婚。唯一不变的是他好像还是那么有钱,不仅敢和暴发户老婆决裂,还能自己买得起房子。

    而我在原地打转。

    这么多年,我还是不配多看他一眼。虽然他正在用眼睛剥我的衣服,用拿着茶杯的手摸我的头顶,用紧抿着的嘴吸我的骨髓,虽然我也还很喜欢他——在医院见到他那次我幸亏是在床上躺着,否则我应该站都站不住。

    但我还是怕他。

    我在原地踏步,我还是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