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页
他倒不解了:那么欣赏这小孩。 嗯,你回来用心听一次她的现场,不仅会觉得不错,还会生出那种明珠蒙尘的慨叹。 他声音有些冷:会不会有些爱屋及乌? 最多算是知恩图报。不过对云旗,我是从心底里喜欢,这小孩真太好了,特别贴心。她小一些的时候,我和她哥要出任务去,她不担心她哥,说她哥有分寸,就担心我这人无法无天,非抱着我哭,有本事哭得人心都化了。我只好告诉自己,这趟不可以不惜命。 梁孟冬若有所思:抱着哭?下次试试。 十音大笑:为什么有点期待,梁老师有泪腺? 他冷哼:你又知道了。 十音千叮万嘱:梁老师,云旗要是有机会接受好的教育,一定耀眼夺目,请千万替我珍惜! 知道了。他说,不过,某人其实更可教,不只是过得去,技术退步得厉害,要是肯练白老师听了,说是个好学生,可分明懒,心到手不到,缺练、缺揍。 十音听了半天发现是在说她,低声怨:八年没弹的曲子,你给小白听什么。 她高中时专业和小白不相上下,进入大学之后,选择方向不同,自是渐行渐远 炫耀。他哼笑。 小白跟前炫耀得着么你欺负人。 就欺负。 他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梁老师,您现在怎么弹那么好,直直往心上打的。十音真心赞叹。 这就打到了?他低声问,嗓音微烫,难道弹得不克制? 十音又想起那一年。 考前十多天前,孟冬比赛尚未封闭,十音还抱着电话撒娇。说你真会选,暴三听起来是暴风骤雨,里头的每一句都是暗涌,那种情绪的克制一爆发就破音,太难弹了。而且小调的压抑无边无际,简直是最佳致郁系。 孟冬在电话里坏笑,说我不在你爆发什么?学克制很难么?学我。 十音失笑:坏蛋。 旁人都以为孟冬是禁欲系,他人前不苟言笑,其实私底下,多少风流话。 这许多年,十音没有勇气去碰这组曲子。怕一触键,就会陷入那个暴雨夜那个漩涡,无可自拔。 他今夜的确弹得克制,十音却忽然有些心酸,漩涡或许会卷走一切,可有的人,是磐石。 她只好说:孟冬,你的琴泛音真好听,还是原来那架? 闹半天在夸琴。他自嘲,告诉她,是我从小用的那架。江岩说你的琴卖了? 对。刚到南照时,买过架二手琴。十音低声说,大前年,云旗患血液病,骨髓急性衰竭,做了移植术,我说过的吧? 说过。 运气好,匹配到了骨髓捐赠人。手术费用很高,大家砸锅卖铁凑钱,江岩卖了当时的车,我也凑了些。当时怕术后还需要用钱,顺手把琴卖了。 哦。 近半年云队人不在南照,财政上暂时有点小麻烦,云旗现在的老师在本地还算不错,加课费用非常高,我还得帮着负担一阵子,琴行有琴弹,工作一忙我就没顾上买别误会,我纯粹是喜欢云旗,无关她哥。再说她哥肯定会还,云队是很有分寸的人。 梁孟冬默了会儿,嗯了声:听江岩说过。 他听过一些,更清楚为了云旗的病,十音并不是凑了些以及卖了琴那么简单。江岩知道十音在家乡有栋祖宅,当年被她父亲抵押在外,十音早年求着经办律师,帮着争取到了优先赎回权,还约定了赎回期限和价格。 云家从前有不少私产,十音与云家私交好,跟着云父投钱入股山林开发,盈利可观,一度凑够了赎回祖宅的钱。为了云旗的病,她放弃自己那份到手的收益,错失了约定的赎回期限。 至于那祖宅,她从此再也无权过问了。 江岩描述的时候,当成真爱无敌的典范来说的,十音有多无畏,云海就有多愧疚。梁孟冬自然很不痛快,就算和别人无感情瓜葛,她这么毫无保留,也未免意气用事。那又不仅是她家祖宅 十音没料到孟冬知道那么多,只好与他诉说,干他们这行收入是不高,当然也没到所谓的视金钱如粪土。 别说那钱是云旗他爸帮我挣的,我的命都是他给的。见多生死,知道人命脆弱,钱要能拿来救命真比什么都值。江岩光会说我,成天嚷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是谁?再说云旗那么好的小孩,江岩、吴狄他们,谁不是勒紧裤腰带在帮? 听她如此坦荡,他倒有几分释怀。 移植很成功,云旗恢复得很好,医生说现在和健康人没两样,所以她特别珍惜,练琴很刻苦,你体谅她,一定多些耐心好么? 知道了,反复唠叨,我看你对那小孩比对我还好。喜欢女孩?以后自己生。 医生一小时前离开的,方案已经定了,春节之后手术。我明天下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