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陈暮此时上了贼船下不来,只得立即也一声大叫,“求殿下申冤!” 众人此时还没反应过来,眼神都直勾勾的,轿内人似乎也愣住了,毫无声息,董旷回头怒瞪太史阑,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殿下怎么会接这种状纸……” 果然一阵寂静后,轿内一个声音不快地道,“哪里来的刁蛮草民,竟敢冲撞……” 话还没说完,轿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状纸! 众人如被雷劈,惊得呆在那里,连刚刚赶过来的乔雨润都愣住了。 轿内说话的康王似乎惊讶更甚,以至于话截断了好一会没接上,半晌才怒声道:“你——”话出口似乎又觉得不妥,急忙停住。 外头陈暮一看接了状纸,立即大声道:“草民陈暮,状告当朝亲王康王殿下,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指挥西凌当地通城、北严官府与龙莽岭盗匪勾结,截取当地富商行商财物,及杀人灭口之罪行!” ------题外话------ 年会复选开始了。 去年投票,我以超出第二名近双倍的票数,拿到了第一。去年的非凡成就奖,完全是读者们捧着我,让我触及。 作为小众文作者,我能有今天,从来都只靠读者。这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没有你们,早在那惨淡的最初,我便已放弃了无数次。 还在前行,是因为身后一直有人扶着我肩,说我们都在。 我站在什么位置,从来都是你们给予,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复选投票时间从813到913,老位置投票,这次100点一张票,所以我绝不敢要求读者为我多花钱,只想请有打算给我送钻石鲜花的亲,把钻石鲜花省下来,换成票票投一投,便感激不尽。 请大家投票集中选择一项,以免票数分散,至于哪项——大家觉得我该在什么位置? ☆、第十九章 我要保护你 天这一刻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的嘴张到都可以看见扁桃体。 康王竟然自己接了告自己的状纸! 竟然有人一开口,就告了当朝亲王! 还当着这亲王的面! 南齐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事! 董旷张着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此刻他心中满是悔恨——当初应该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要太史阑成为他的下属! 这个超级惹事精! “你——”康王的怒声几乎要冲翻轿顶。 轰然一声响,轿顶真的被冲翻了,一条红衣人影冲轿而出,半空中一声娇笑,脚尖在轿身上轻轻一点,身子如惊鸿般一掠不见。 众人只嗅见一阵香风,隐约对方身形窈窕,似乎是个女人。 每个人的眼神在震惊之后,都添了玩味——康王轿子里藏着个女人?难怪刚才不下轿。 轿子翻倒,康王跌了出来,袍袖里赫然夹着那封状纸。 康王一低头看见,眼神暴怒,伸手便要将那状纸撕掉。 忽然人影一闪,大司空章凝以他那个年纪绝对达不到的敏捷,迅速蹿了出来,一把就接过了那封状纸,扬眉笑道:“王爷真是光风霁月,胸怀浩荡!真真好男儿所为!既然王爷已经接下状纸,按照我大齐律令,您应当回避,由三公会同法司会审,这状纸还是交给我吧。” “胡说,”康王霍然站起,伸手就去夺状纸,“这种胡言乱语的状纸,如何能准?以民告当朝亲王,流配千里,来人呀,给我把这无视朝廷法纪,擅自冲撞王轿的刁民给打死!” “王爷。”章凝把手一缩,刚才的笑意已经不见,冷然道,“您熟读南齐律法,今天怎么当着下属的面,说出这样字字荒谬的话来?状纸还未查实,如何能先判定它胡言乱语?您接下状纸万众所见,这便意味着朝廷准状,如何能够自己否定?以民告官足可流配,但是以民告王,我南齐律法上却没有处罚,更何况乱棍打死?王爷,您代表朝廷,这些话,还是收回的好!” “状告亲王的状纸,大司空你也敢接?” “如何不敢?”章凝眉毛一挑,“再说老夫可无权去接,只有当朝亲王可以接,您——接了!” “那不是我接的!”康王脸色紫胀。 “哦?”章凝忽然又笑了,小胡子一撇一撇,“那是谁接的呢?” 康王保养良好的小白脸忽然更紫,张张嘴,终究是没说得出话来。 章凝斜瞥他一眼,硬板板地道:“或者王爷可以到太后面前折辩一下,老臣是不能论断的。” 康王干脆把嘴闭成蚌壳了。 两人这一番唇枪舌剑,四面的官员都已听呆了,至于百姓,早已驱散开去。只是众人还不肯走远,都在远处兴奋地指指点点。 董旷看着这两个朝中大佬当街唇枪舌剑,大汗滚滚而下——这下好了,直接卷入最高等级的朝争中去了,听闻三公一直和康王不对付,还以为这些贵人好歹能维持住场面功夫,谁知道吵起架来,也就是村巷农夫水准。 “王爷,章大司空。”乔雨润此时终于插上话,急忙上前施礼,道,“太后有令,一切重大刑案,当地西局都有权监督或参与侦缉,西局乔雨润,愿为两位效犬马之劳。” “正当如此,”康王松口气,立即接话,“本王觉得……” “下官,昭阳同知太史阑。”忽然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听到这个名字,大佬们都眉头一挑,康王霍然抬头,连章凝都赶紧转过身来,睁大了老眼,看那模样,恨不得掏个眼镜出来立即戴上。 太史阑已经走上前来,一手还扶着两腿有点发软的陈暮。 大佬们眼神一缩。 对面的女子,穿着合身的官服,女子穿男子官服,一般总会觉得有些古怪,南齐官员的官服颜色又是靛青色,很厚重的颜色,把人的脸总会衬得灰扑扑的。但这样的衣服穿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只令人觉得挺拔,觉得修长,觉得大气而鲜明,像郁郁的青松,傲然立在地平线那端。 而她双眉舒展,狭长的眸子眸光坚定,脸部线条精致利落,一种宜男宜女的俊美。 很少见的容貌气质,一时很难说美或不美,但却可以肯定,绝对是一眼不忘的类型。 康王的眼神缩起,他很快想起,面前这个女子,虽然出身微末,却能算上皇朝最高统治者的敌人,马上,也会是他的敌人。 真难以想象,并令人不舒服。 章凝的老眼里,却充满欣赏,如果说之前他听说太史阑的事情,还觉得有夸大的成分,可今日一见本人,感受到那般超拔少见的气质,阅遍天下英杰的老臣立即觉得,所谓传言,果真不虚也!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那样的事! “太史阑,你有什么话说?”章凝眼看康王似乎要说话的样子,赶紧抢先。 “下官以为,西局不适合参与此案。”太史阑淡淡道,“在陈暮今日拦王驾告状之前,下官刚刚也接了一张状纸。根据那张状纸叙述的内容,下官以为,西局理应回避。” “什么状纸?”康王和章凝异口同声,随即两人对视一眼。 噼里啪啦似有火花。 太史阑丝毫不受影响,对章凝躬了一躬,“已经涉及案件秘密,不宜在此地谈及,请王爷和大人移步总督府或昭阳府,择日开审之后,下官自然会令首告者出面。” “那是自然。”章凝立即对自己随从道,“将状纸誊抄一份,连同今日事一并写个折子,快马传驿回京,请陛下和太后旨意,着大司徒大司马及刑部尚书立即赶来昭阳城,择日开审。” 章凝的人领命而去,康王和乔雨润,阴冷地注视着那人的背影,康王对乔雨润使了个眼色,乔雨润不动声色点了下头,便要退下。 太史阑忽然道:“此案也和西局乔大人有关联,请章大司空对此有所安排。” “太史阑你是要血口喷人吗?”乔雨润站定,冷笑。 “太史同知。”章凝和颜悦色地道,“这话不能轻易说,是有人状告西局吗?状纸如何说?” “是,”太史阑一点头,“龙莽岭残余盗匪,状告西局指挥使乔雨润,为虎作伥,杀人灭口。” 她只说了这两句,便闭嘴,章凝更加眉开眼笑地道,“啊,那就是有嫌疑了,按照律令,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西局知法犯法更罪加一等,此刻虽然还没查实,但乔指挥使身有嫌疑,理当暂停西局指挥使之职。老夫觉得,暂停不必了,但是乔指挥使最近不宜再回西局,并指挥西局诸般事务,西局可暂由西凌总督府代管,待乔大人洗清冤屈后,自当官复原职。” 他巴拉巴拉说完,也不管康王和乔雨润什么脸色。 乔雨润咬着下唇,一声不出,章凝每句话都扯出朝廷律令,她无法反驳,她也可以不买章凝的帐,但最起码,她现在是无法正大光明的离开,去安排堵截章凝派往朝廷报信的人。 她心中暗骂——章凝这老家伙也确实狠,寻常人遇见这样的事,好歹也要等进了府,找了人,自己慢慢斟酌写奏章,再往朝廷报,哪有他这样的,站在这里就把事情决定了,自己一步不挪窝,连奏章也不亲自写,摆明是这老家伙明知其余人限制不住康王和她,这是要亲自监视了。 “就这样吧,回府再说。”章凝捋捋胡子,“董总督,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为殿下安全计,老夫建议你立即行文上府大营,请他们调派一营兵力前来守卫,本来老夫应该同殿下一起住在你总督府,现在老夫即将主审此案,殿下却要回避,老夫已经不适合再和殿下一起住在你府中,这样吧,”他转向太史阑,“昭阳府可有空屋,能否容纳老夫借住?” “昭阳府之幸。”太史阑躬身。 “按例,请上府大营给昭阳府也加派人手,保护钦差安全。” “是。”董旷瞧一眼脸色气得发白的康王,只好低声答应。 章凝又瞟一眼乔雨润,“乔大人停职期间,不宜再回西局,也不方便住在总督府,当然案情未定前,更不适合让你下狱委屈了你,不如就和老夫一起住在昭阳府吧,放心,你的安全,老夫保证,如何?” 乔雨润还能“如何”?老章每句话都卡在理上,她只能含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下官听凭章大司空安排。” 太史阑立在一边,眼神满意。 她本以为今日接了状纸后,也会有一番艰难应对,没想到老章这么给力,反应快捷,面面俱到,强硬而又委婉地迅速将康王和乔雨润给卡住了。 久经宦海的老鸟,果然不同凡响。 康王有心要发作,可是今日接状,众目睽睽,他和章凝结怨,也是众人所见,此刻反而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要以示坦然,就必须“回避”。 他只能铁青着脸,冷冷一拂袖,转回自己轿中,大轿抬起,康王起驾。 一行人各怀鬼胎,同行一路,章凝先“亲自安排康王殿下入住并打点殿下起居。”在董旷为康王精心准备的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就风水、装饰、守卫、风向等等发表了一箩筐的看法,一直赖到上府大营接令赶来,才闭嘴告辞。 气得康王两眼发直——一路同行,也没见你老章这么关心我过! 章凝随即带着太史阑和乔雨润去昭阳府,更多的上府兵护卫住了这个队伍,太史阑有点不解,问:“大人,不知道您调上府兵护卫康王,是什么意思?” 章凝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好学很赞赏,低声道,“就算殿下得回避,但其实无论谁在此刻都不能干涉他的自由,所谓调上府兵保护,不过是为了不方便他们西局通信而已。”说完嘴角对着乔雨润一努。 太史阑点点头,章凝却又道:“你不错,有勇气,此举胆气,老夫自愧不如,只是……” 太史阑转头看他。 章凝却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算了,老夫尽力吧。” 迎着太史阑澄澈平静的目光,他有些犹豫的转开头,心想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却不知道康王得太后信重到什么程度,马上康王想必就有密信给太后,只要太后一阻拦,这案子只怕未必能审成。 却忽然听见太史阑清晰地问:“章大司空可是在担心太后那边?” 章凝霍然回首。 他眼神里泄露太多惊异,还有担忧,太史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老臣眼底,虽然难免宦海浮沉历练出的城府和狡黠,但看人时并无躲闪,一般坦荡。 太史阑想起容楚对这位大司空的评价,说他外表耿介,实则胸有城府,但忠心王事,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