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燕然大战（二十九）

    李智甫说出的第一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很是有道理，但其实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因为虽然当初统治双河的仆固怀恩和仆固俊两父子，的确是出生灵武仆固氏，双河仆固氏的确是灵武仆固氏的分家，但两个家族已经分割互不往来近百年，那里还有情义可言，即便灵武仆固氏再怎么器小量狭，也不会真就为了一个可能早就不在族谱记载的分家，而放弃与安西军的合作，放弃一个可以让自己家族获利极多的机会，这个理由完全非常拙劣。

    除了呼延氏中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见识到灵武仆固氏是如何霸道，如何睚眦必报的人，对李智甫这个理由感同身受，纷纷拼命点头认同外，其余稍微有点智商的呼延氏族人根本就不为所动。

    李智甫将所有呼延氏族人的神情收入眼中，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他之所以说出如此粗劣的理由，是因为他要激起呼延氏族人心中对灵武仆固氏的恨意，结果他的目地达到了，眼神犀利的李智甫留意到，即便是那些面上对他这个理由嗤之以鼻之人，在听到自己说仆固氏量小霸道睚眦必报时，面上也是露出一副深有同感之色。

    深感自己已经挑起呼延氏对仆固氏仇恨的，李智甫又是说道“再者这仆固氏是回鹘凶蛮，从来是残忍弑杀，贪婪无义，距今归顺我大汉帝国不过两百年，对我们大汉帝国根本毫无忠诚可言，与这样的家族岂可深交，与这样的家族交往，无疑是与虎谋皮，你说是吗？怀远侯！”

    李智甫最后一句话是对呼延家的家主呼延攸说的，他称呼呼延攸为怀远侯，这个爵位在原本的大汉帝国内并不显赫，只是一个普通的关内侯，但对于呼延家族却是极为重要的，因为那是他们家族在大汉帝国内获得的第一个爵位，是他们家族过往荣耀和祖先拼搏的象征。

    当然，李智甫不会无的放矢，提出这个怀远侯，可不是简单的要呼延家追忆过往，感念大汉帝国对他们的恩情，让他们立即弃暗投明，对安西俯首帖耳，因为李智甫知道即便呼延家比仆固氏早三四百年归顺帝国，多学了几年汉家诗书礼仪，但本质上还是无信无义的蛮夷，是绝对不会对他们原本的恩住大汉帝国过于感恩的。

    李智甫提出这个怀远侯是为了更加加深呼延氏对仆固氏的仇恨，因为虽然在大汉帝国内有许多叫怀远的县，但属于呼延氏这个怀远侯封邑的怀远县，是在灵武郡内，现在正是被仆固氏霸占着，这可以说是呼延氏的奇耻大辱。

    果然，李智甫一说出这怀远侯的尊称，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呼延氏族人，包括那些如呼延攸那样上了年纪，有许多城府的都是面色大变，眼中暗含怒意，一些年轻者更是立即就开始不管不顾的破口咒骂当初将呼延氏赶出灵武郡的仆固氏。

    李智甫看到呼延氏众人如此表现，心中大叫一声成也，而后面上痛心疾首模样，继续说道“我家大都护知晓呼延氏乃是我大汉的忠良，族中子弟在我大汉对阵鲜卑和突厥，还有开拓西域时，多有贡献，多有牺牲，理应受到帝国的恩待，岂可被狼子野心的仆固氏欺凌，所以有心来助呼延氏一臂之力，只要怀远侯愿意与我大汉安西达成同盟，并且愿意宣告呼延氏永世为汉臣，那么我安西支援给呼延氏的兵甲数量在原本的基础上翻一倍，而且以后还愿意以低廉的价格向呼延氏出售这些兵甲，呼延氏族人和军队，都不下于仆固氏，一直处于下风，只是因为仆固氏有皇甫思平的扶持，能够大量汉军制式兵甲，现在由我安西足够兵甲后，呼延氏不用再仰人鼻息了。”

    李智甫说得很是好听，完全是一副为呼延家着想的姿态，但呼延攸知道这是安西挑拨离间之计，目地除了要拉呼延家和朔方武人集团，甚至是加上北地武人集团的整个朔州武人集团，加入对突厥太鲁部的战争中，与安西并肩作战，再者也是想让朔方武人内部生隙，甚至是产生内斗，解除安西的一大外敌。

    毕竟现在安西的东部边境已经到了武威郡，与朔州的灵武郡就隔着一片虽然广大干旱但也并非就是绝路的大沙漠，而且从会宁郡出兵是能攻入武威郡的，而如果从河西走廊上张掖郡中的居延塞或是燕然草原上的范夫人城作为出发，从大沙漠的北面绕道，可以进入九原郡，这一条道路也是李铮和上官桀想的偷袭受降城安西军进军的道路，正因为有这些道路可以连通河西走廊和朔方之地，所以呼延攸才会想到李智甫是在施行这离间之计，致使朔方武人内讧，消除外患。

    呼延攸想得是没错，安西的确是在离间，但安西的最终目地，可不仅仅是想让朔方的那些武人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或者陷入与突厥太鲁部的战争中无力西顾那么简单，作为以混帝国为一统，复兴大汉帝国为己任的李铮来说，朔方是必定要收复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李铮和其安西军被西征的突厥太鲁部拖着，而且羌族陷入大内斗，马上收复羌族占据五郡的良机就要出现，所以在事分轻重缓急的情况下，也为了将来收复朔方时能够轻松一点，所以李铮也是和上官桀商议后，离间朔方各胡人家族内的关系。

    李铮和上官桀想出来的离间之计很是粗俗，并不怎么高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呼延家族内的许多人都是看出了这离间之计，即便是那些原本受李智甫所激，想起仆固氏平日对自己家族的欺侮，而面色涨红，破口大骂的呼延家族年轻人，也是很快回过味了，知道自己可能中了计。

    但知道中了计又能这么样，李铮和上官桀所行的这个是阳谋，只要呼延氏真得就对抢占原本算是他们祖地的仆固氏恨之入骨，时刻都想着洗刷耻辱，报仇雪恨，那么就不得不上这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