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掮客

    佐敦道码头，不远处还有货轮的汽笛声响彻海面。

    夜风凛凛，可这时还无有人会接上一句独回首，独回望旧事前尘

    林权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厚实的衣料让他在这寒冷的夜难得的有点温暖。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他的心中也在跟着荡漾。

    80年代的香港是充满魅力的香港，即使贫富差距严重。富人住千尺豪宅，出行轿车代步。穷人只能蜗居在30平米的公屋，而这很可能是一家六口的居住地，没有阳台，没有卫生间。不对，真正的穷人只能蜗居在唐楼，终年阴暗潮湿没有阳光，那里是蜘蛛和蜈蚣的乐园。

    但一切也都在变好，港岛政府去年强制成立业主委员会，大力整顿生活环境；太古城第一期正在建立，标志着生活和商业设施配套完善的现代化小区开始出现；后世的购物天堂铜锣湾正在吸引一些一线大品牌入驻，与此同时在这条街道上还遍布着诸如某某酒楼，某某面行这些古老称谓的店铺

    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出了80年代香港的魅力，富裕的港人和后世生活的人几无太大差别，无论是衣服妆发亦或是生活基本设施。而穷人还在苦苦挣扎，数十万制造业的廉价劳动力整日开工，每月却只赚得两三百块薪水，而他们生产的产品却走向国外，铸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亨传说。

    于是有许多人怀着梦想扎进这个大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阶级还未固化，精英阶层伏在英人鼻息之下，还无法确立对全港的垄断；政治正在走向清明，现代司法制度正在逐步确立，给了更多的平凡人一个机会这就是这个80年代香港的魅力，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一艘游艇从遥远的海面逐渐向码头驶来，林权借着路灯，看了看手表，看来要见的人到了。

    “林生？”

    如无意外，眼前这个中年鬼佬就是港岛上层社会鼎鼎大名的理查德。如果不了解这个人，恐怕很难将整个长相儒雅，皮肤白皙，说着一口流利中文的英国人当作掮客，他应该更像是一位知识分子。

    “理查德先生，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快点请进吧，里面正在举行宴会。”

    林权闻言颔首，这显然是英人入乡随俗的一种表现，英文在港岛过得最盛大的节日应该是圣诞节，除此之外就应该是女王的生日。但英人虽掌握着大权，但各种统治机构却都需要华人去执行，久而久之春节便成为英人笼络华人的一个社交节日。

    进入游艇，让林权意外的是宴会内并无华人，不过想到理查德的身份，林权顿时释然。要找理查德的华人无疑都是有事相求，而这些人也不值得理查德去笼络。

    好在林权前世也混了一嘴熟练的英语，和这些英国佬交流并不费劲。这是一个自由的宴会，游艇内置空调为人们了足够温暖的环境，与会同伴三三两两的交谈，旁边乐队演奏的音乐悠远且动听，这便是富人的生活

    理查德一直在应酬完他的客人后，才来到林权面前，毕竟林权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小角色。

    “林生，我们可以去甲板上谈谈。”

    林权自无不可，上了甲板，才发现游艇已经离港甚远。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港被远远的抛在身后，但仍旧可以看见港岛上空时不时绽放的烟花，那是千家万户团圆的见证。

    许是看到林权有些出神，理查德笑了笑，“林生，我很喜欢你们春节的寓意，但我更喜欢你，一个在团聚日子却仍然可以出来做生意的人一定会成大事！”

    林权可不信这个鬼佬的话，无非是看在钱的份上。理查德在上层社会很出名，出名的不是他的手眼通天，而是视财如命。自从港督麦理浩设立廉政公署以来，不仅警队为之一清，就连政府机构也清廉很多。

    但港岛是什么地方？于英人而言，港岛这个亚洲四小龙不过是荒芜的远东贫瘠之地，而来这里的官员基本无太大政治前途，所以捞钱就成了英人官员的唯一追求。

    可历届香港政府将香港搞的乌烟瘴气，民众上街游行反抗贪污腐败，英人官员也只能换一种方式收钱，于是利益掮客应运而生。

    理查德祖上乃是贵族，但传至他这一代只有一个男爵的虚衔。不过仅仅这一个虚衔足以让他进入英国上流社会，而这个身份也成了华人与港岛英国官员最好的沟通渠道。

    “理查德先生，我想约见运输署署长约翰史密森先生。”

    理查德闻言心中一动，运输署署长在港岛政府属于骨干官员，但运输署一向没什么油水。可他了解中国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大油水？

    “你既然来找我想必也知道我的方式，二十万见面费，我帮你约见约翰史密斯先生。或者将你的诉求告诉我，我帮你促成这件事，但要收取百分之十的佣金。”

    林权眉头一皱，“理查德先生，据我所知，您收取见面费的费用应该是十万港币。”

    理查德拍了拍林权的肩膀，“伙计，你要会见的是一位政府中层官员，而且你也了解英国官员的特性，贪婪而且享受，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现在正在闭门度假，可我却能让你迅速见到他，相信我，二十万很值得！”

    “好，我马上给理查德先生写一张二十万的支票。”林权十分果断，可心里不由冷笑。

    理查德哈哈一笑，“林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大年初二，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俗宜出门访友，你可以去参加那天晚上史密斯先生的沙龙。”

    “谢谢理查德先生。”

    “不用客气，收钱办事一向是我的宗旨，林生可以在船上尽情享受，一个小时后船会靠岸。”

    一小时后，林权踏上码头。

    游艇上理查德狠狠吸了两口雪茄，看着林权的身影面带沉思，刚才他在船上百般试探可惜这个年轻人一直守口如瓶，再加上林权答应二十万时的爽利，他似乎在其中嗅到了nongnong的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