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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子的妻子去世得早,加上现在儿子一走,他一个人,突然有点不适应。 但这种不适应也没有持续太久。 他战友的女儿,十三岁嫁到隔壁沈家村的那个。去年她丈夫没了,转过年来,婆婆也撒手人寰。 丈夫和婆婆走后,她重新回到了周家村,家就住在周老爷子家对面的小山坡上。 她回来以后,村里以前几个和她玩得好的大姑娘时不时会来找她唠唠嗑。 周老爷子有时候也能隔着条道,和她唠上几句,没以前那么无聊了。 又过了没几年,周老爷子无聊的日子宣告彻底结束。周延和周素彩每年只有过年会回来。这次过年,他们抱回来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 按辈分取名,宁字辈,叫周宁生。 春节结束,周延和周素彩走的时候,把孩子扔在了周老爷子家。 周老爷子乐呵呵地接受了。 周宁生断奶之前除了吃羊奶,基本上吃遍了村子里同龄人mama的奶。 周家村有个叫翠花的姑娘,刚生完孩子。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地下床干活了。 翠花身体壮,奶水也多。 周老爷子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翠花不在意地摆摆手。叔,没事,我怀孕的时候小米粥当水喝,现在奶特别多。宁生我抱回家喂了,正好还能和我们家帅帅做个伴。一会喂完让我男人给你送回来。 周家村民风淳朴,村里几十户人,相互很熟稔,关系简单纯粹。周宁生吃完百家奶,受尽了各种周叔叔、周阿姨的关心爱护,但长成了一个干瘦小男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干瘦小男孩周宁生牵着羊回来了,又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沈姨。 周老爷子在背后拍了他一下,让他别叫了。 周宁生牵着羊到了屋后。 其实他情绪不是很高,刚刚在村东头放羊的时候,同时在那边池塘里溜鸭子的周宁帅看着他望眼欲穿的样子,嗤笑了一下。 周宁帅一边漫不经心地数着鸭子头,一边对周宁生说:你别看了,我爸说,你爸妈不会回来的。 可是我爷爷说他们回来,今天就回来 他骗你! 你胡说! 不欢而散。 最让周宁生感觉到心理不平衡的是,翠花阿姨喊周宁帅回去吃饭,隔着很远,就听到一声一声的帅帅,饭好了,帅帅 周宁帅听到mama的喊声,也不应也不着急,低着头饶有兴致地揪一只鸭子屁股上的毛。 翠花姨叫了几声没人应,原本情深意切的呼唤瞬间变成咒骂。周宁帅!你个饿不死的!回来吃饭! 周宁帅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脚赶着鸭子回家,临走前还对着望眼欲穿的周宁生说一句你又被骗了。 周宁生很生气。 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长大以后才知道那是所谓的嫉妒。 他那时候只是一味地生气。他气爷爷骗他,也气周宁帅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念想。 他把羊拴在屋后,站到周老爷子面前,脸色有点灰暗。 周老爷子赶快打个哈哈:你爸爸说,今天就回来,这不快过年了嘛!那就是明天,明天你爸爸mama肯定就回来了! 周宁生赌气睡了个懒觉。 赌气没去放羊。 果然,明日复明日,他爸爸mama还是没回来。 后来他逐渐摸索明白了,每年他爸爸mama只回来一次,其余时间,他都会被骗。 周宁生老老实实地放羊,不再傻乎乎地一直垫着脚看村口。 除夕那天的早晨,村头来了辆客运大巴,周延夫妇从车上下来。周宁生觉得这次爷爷应该没骗他,早早地站在村口等着。 爸爸mama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觉得有点陌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领着爸爸mama回到家的时候,周宁生发现爷爷和沈姨杀了他的羊。 农村杀羊跟杀猪不太一样。杀猪是直接捅刀子,白进红出,干脆利落。杀羊则是把羊先吊起来,在羊身上割道口子,下面放一个小桶,羊血一点一点地流进桶里,直到羊血尽而死。 周宁生凑过去看了一眼,羊身下有半桶血,还在滴最后几滴。 他看了一眼,便不省人事了。 醒的时候他听见了周素彩的声音。 宁生这是晕血,不是什么大事,城里有些小孩也是这样的。 她的语气很不满,说到城里二字的时候,还带着点倨傲。 周宁生闻到了羊rou汤的香味。 他睁开眼的时候,周素彩又说了句:看吧,我说的是对的,一会就没事了。 周宁生没和她有太多的交流,他爬下床,走到灶台前。 周老爷子给他盛了一碗汤。 周宁生吃了几片羊rou,喝了口汤,最后用筷子夹起一块深褐色的东西。 羊血。 他轻轻咬了一口,口感像豆腐。 羊rou汤还有大半碗,但周宁生没什么胃口了。 沈姨在旁边说了句:宁生天生心软,我听说只有心软的孩子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