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风缱雪拖着金泓稳稳落在地上。 “金兄!”崔望潮赶忙迎上前。 谢刃刚准备问九婴的下落,迎面就飞来一个收煞袋:“头,收好!” “……” 谢刃不可置信,用两根手指拈起袋子:“九婴?” 风缱雪点头:“嗯。” 谢刃惊奇:“怎么做到的?” 风缱雪用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它被你的红莲烈焰灼伤,无法继续控制金泓的身体,我便趁机将它拽了出来。这颗头刚苏醒没几天,再加上又只是九首之一,所以并不难对付。” 前半段话是假,后半段话是真。这颗头颅的威力比起当年的上古妖兽,可能连千之其一都不及,刚刚谢刃若能不顾金泓地放手一战,应该也能将其降服。 谢刃系好收煞袋:“没看出来,风兄你还有两下子,对了,刚刚的幻境又是怎么回事?” 风缱雪问:“你听过掠梦鹰吗?” “那种以梦为食的妖兽?”谢刃看向黑塔顶端,“原来就是这三位兄弟,刚才突然轰隆隆动起来,我还当是九婴的同伙。” “掠梦鹰喜欢漫长黑夜,长夜城又恰好终年不见光,它们会选择在此长居,并不奇怪。”风缱雪走向另一边,递过去一粒伤药。 在九婴抽离身体后,金泓其实已经醒了,也记得发生过的事,他惊魂未定地粗喘着,干涸的嘴唇里勉强挤出一个“谢”字。 谢刃靠在旁边树上,习惯性嘴欠:“哎,姓金的,你怎么不向我道谢?” 崔望潮气恼:“你说话都不会看时机吗?” 金泓瞥过来一眼,实在不愿搭理,撑着刚坐起来,塔上的巨鹰又“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 崔望潮立刻拔剑出鞘,金泓也握向剑柄,却被风缱雪按住:“无妨,是掠梦鹰要取食。” “取什么食?” “方才的两粒梦珠。” 不远处的草丛中,正隐隐滚动着两粒发光的珠子,巨鹰张开尖锐的嘴,梦珠果然主动向塔尖飞去。谢刃却不愿:“我可没答应做梦喂它!” 言毕,风风火火御剑就去追,崔望潮不明就里,见谢刃飞身去夺了,自己也赶忙跟了过去,学他将另一粒珠子牢牢攥在手中! 结果攥得太用力,碎了。 “……” 这场梦如棉轻柔,又像水一般不可控,似画卷徐徐铺展开,将现场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于是大家被迫共同欣赏了一下崔小公子的梦。 秦淮河,垂烟柳,歌舞升平繁花似锦,一名非常漂亮的黄衣姑娘正在崔望潮的陪伴下挑选首饰,谢刃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觉得甚是眼熟,过了一会儿想起来,这不是修真界第一美女,柳辞醉吗? 而崔望潮已经开始和人家成亲了,穿喜服骑白马,昂首挺胸春风得意,跟状元还乡似的。 谢刃:“噗。” 梦是在洞房花烛时消散的。 谢刃已经笑得直不起身,靠着树直嚷嚷肚子疼,又道:“崔望潮,原来你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这个呀?” 风缱雪:“……” 崔望潮面色赤红羞愤欲死,手都在颤,觉得还是再来一颗九婴头把自己带走算了,活着没意思。最后还是金泓实在看不下去,瞪了谢刃一眼,训道:“柳姑娘貌美心善,喜欢她的人多不胜数,想娶就想娶了,有何可笑?有本事将你的梦也放出来,我倒要看看有多正义凛然。” “看就看。”谢刃答应得干脆,将自己的梦珠也抛向空中。 宏大浩瀚的战场再度铺开,天昏暗得像是要坠入永夜,却偏偏裂开一道鲜红的云隙,无数鸦雀盘旋飞舞,千万修士御剑迎风,风吹得他们的道袍高高飘扬,妖邪的头颅落了满地,江河被鲜血染红,再被红莲烈焰焚烧成暗红色的雾。 一只巨兽张开生满獠牙的大口,咬断了这场梦。 谢刃得意:“怎么样,斩妖除魔,够正义凛然?” 被这么一对比,崔望潮更加沮丧了,他虽然看不惯谢刃,但怎么人家的梦想就这么能见人?而金泓也没料到,谢刃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交出一张讨长辈喜欢的答卷,冷脸撑着剑站起来,问:“你们下一步有何打算?” 风缱雪道:“写一封信回长策学府。” 谢刃纳闷:“我们不回去吗?九婴的头还在这。” 风缱雪道:“先去铁山看看,玄花雾若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猜有人在暗中帮它。” 谢刃点头:“也对,那就听你的。” 金泓瘸着往前走了两步:“我们也一道去。” 崔望潮受惊:“啊?” 金泓却打定了主意,可能是受到谢刃梦境的刺激,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斩妖未遂,反被九婴夺走神识太丢人,所以急于找回场子,总之是一点都不想灰溜溜地回鸾羽殿。 谢刃侧头:“如何?” 风缱雪答:“随便。” 第25章 铁山虽然担了个“山”的名号,但更像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饼,黑漆漆盖住山石与峡谷,从高处往下看时,只觉得毫无生机,瘆得慌。 崔望潮道:“书上都说铁山是在女娲补天时被熔,你却说是烛照神剑为了困住玄花雾所为,有证据吗?可别害我们白跑一趟。” “怕白跑,就回去啊。”谢刃手中转着回旋镖,“我又没让你们跟着。” 崔望潮气急:“我们现在也算结伴同行,你就不能先透个底?” 谢刃瞥他一眼:“你的女娲补天是从书上看的,我的烛照神剑也是从书上看的,至于哪本是真哪本是假,不得亲眼验证过才能知道?” 崔望潮正色强调:“我看的书是正统史书,年年考试都要考。” 谢刃语调无赖:“我看的书是街边买香艳小话本时送的添头……嘶,你又掐我!” 风缱雪捏着他胳膊的一小块皮rou,很无情地再一使力。 谢刃泪眼婆娑:“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好好好,烛照神剑与玄花雾的事,是师父告诉我们的,疼!” 风缱雪这才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听到竹业虚的名号,金泓与崔望潮也就打消了疑虑,同时对银月城风氏的手腕有了全新的认识,毕竟旁人若是敢这么掐一下谢刃,八成已经被烧成了秃头,哪里可能叫苦连天地求饶。 谢刃揉着酸痛的胳膊,紧追几步与风缱雪并排,委屈兮兮地抱怨:“你上回都把我掐紫了。” 风缱雪看他一眼:“不行吗?” 谢刃大感不公,当然不行啊!掐人是什么怪毛病,我又不是铁打之躯,但转念一想,又换了种思路:“那掐完之后,能减点债吗?” 风缱雪没忍住,侧过头偷笑。 谢刃看着他脸上的小酒窝,自己也乐,还挺有成就感,刚准备再说两句,风缱雪却递过来一把漂亮的匕首:“给。” “……” 跟在后头的金泓看到,疑惑地问:“那不是你的春涧吗?” 崔望潮正心痛呢,又不好说我不敢下井找你,所以被风缱雪讹了去,便含糊道:“他们救了你,问我要了这把匕首,算了,反正只是好看,也没什么用途。” 话刚说完,就见谢刃随手一拔,匕首锋刃光寒,周围草木瞬间覆上白霜,树上的露也变成冰。 崔望潮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为何自己拿的时候,春涧就只有“被别人羡慕”这一个作用? 谢刃也没想到匕首竟有此等威力,一时也愣了。 风缱雪道:“送你。” 谢刃不解:“干嘛突然送我东西?” 风缱雪答:“因为我掐紫了你的胳膊。” 谢刃将匕首还回去:“我不要,这东西可不便宜。” 风缱雪继续说:“去铁山用得着。” 金泓听到之后,几步跟上来问:“去铁山要用这把匕首?” 风缱雪扬手一挥,在空中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 因为地面被厚重铁石覆盖,所以铁山一带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地下的灵气,根基不够深厚的修士一旦进入,往往会感觉焦躁晕眩,而佩剑也会受到铁石干扰,变得忽上忽下摇摆不稳,御剑飞行并不是个好主意,只能靠双腿走。 根据炼器师们多年总结,进铁山的路一共有两条。 一条比较绕,路线画得如蛇行,还是条狂躁不识路的蛇,缺点是费时,优点是安全。 另一条是捷径,不过得穿过一片灼热的火树林。对于琼玉上仙来说,这自然不是问题,但随行还有另外三人,所以当他看见崔望潮带的寒石匕首后,就顺势要过来,又暗中加了一道仙法,用来给火树林降温。 风缱雪道:“春涧既然认你,那你便拿着它砍树。” 谢刃问:“只认我一个吗?” 风缱雪轻轻点头:“嗯。” 谢刃合刀回鞘:“好,这件事交给我。” 崔望潮不信邪,硬要过来重新拔了一次,别说寒霜了,冰溜子都没见一根。 于是在梦境之后,他又被惨烈地打击了一次,顿时觉得人生更加没指望了。 唉,万古如长夜,万古如长夜。 几人昼夜不休,御剑行至铁山附近。 没有灵气的地界,四处都死气沉沉,稀疏的草木从铁石缝隙里生长出来,又黄又细,让人连踩一脚都不忍心。漆黑铁石依旧保持着当年熔化后四处流淌的形状,在暮色下如四处爬行的怪物。 四人的佩剑果然受到外力干扰,变得重若千斤,挂在腰上扯得环扣都变形,只能暂时收进乾坤袋。谢刃道:“翻过这片矮坡就是火树林了,估摸得走上三天,大家先在此地休息一夜。” 两堆篝火燃起,风缱雪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巨大软椅,还有条雪白的毯子。 金泓:“……” 崔望潮:“……” 这种高级货色是从哪里买的?! 谢刃还记得当初在抓玄花雾时,风缱雪那嫌弃的“反正我以后都不会再碰你乾坤袋里的东西”,所以前几日在准备吃食时,他全部都自觉交给对方保管。金泓与崔望潮便有幸目睹了以下画面—— 谢刃:“我要吃蝴蝶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