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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身骑高马,背影也极为挺拔,语带笑意地一回头:“陆康虽然古板,庐江倒是被他治理得很好。” 张机带着李隐舟,闲庭信步地骑着个半老的毛驴,慢慢悠悠地跟着孙策的马。 他听着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的规律节奏,一时无语:“太守公规矩再严,还不是管不住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疯子。” “小疯子?”孙策玩味地重复一次,忽而拔出腰间长鞭,飒一声挥动鞭子,在老毛驴腿上重重抽了一下。 那驴子习惯了偷工减懒,早就忘了鞭子的滋味,疼痛的刺激下早忘了自己该是个驴子,撒着四根小短腿就一路往前狂奔。 张机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飞舞,一张老脸再也绷不住,声音被风划破:“你个小龟.孙啊——” 李隐舟没想到孙策突然皮了一手,惯性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下意识地抓住毛驴屁股,却刺激得它更停不下来了。 小龟.孙挥鞭赶上,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张机背后的李隐舟提到手中,随意地往身前一丢,朝张机大笑一声:“张老头,快来救你小徒弟。” 张机气得几乎呕血,好不容易控制住发疯的驴头,气喘吁吁地赶上孙策的骏马,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你你你!欺负老幼,无耻也!” 孙策掀袍下马,顺手将李隐舟抱下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试试骑马的滋味,我弟弟四岁就跟着我骑马了,这才是江东的好男儿。” 第一次骑马,已经被颠得脚软的李隐舟突然顿悟了古人短命的原因。 张机气得跺脚:“无赖,无赖,难怪陆太守不肯见你,见你一次得折寿十年!” 孙策笑而不语,牵着马和毛驴,将缰绳递给门口的马夫。李隐舟心有余悸地抬头一看,便见一个威武霸气的“孙”字旗帜飘扬空中。 寻常人顶多挂个匾 额,孙家却直接竖起了旗帜,够嚣张。 张机还想再骂两句,忽然看见大门一开,几个蛮横的家丁将一个小少年往外推搡着:“老夫人说了不见,陆少主请回吧!” 李隐舟也听见了动静,仔细一看,果然是陆逊。 孙策笑容散去,眼眸一动,旋即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蜷起手指头往家丁脑门上狠狠一敲:“对客人如此无礼,谁教的?” 家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呆滞的眼神分明在说—— 这不是您教的吗? “咳……”孙策显然也觉得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扬了扬下巴,“进去吧,别在这里丢我孙家的人。” 旋即低下头,拍了拍陆逊的肩膀:“阿言今天来做什么?来找阿弟?” 陆逊在高大的孙策面前显得幼小很多,笑起来很是乖巧讨人疼,声音比风铃更清脆:“从祖父听说阿香出了疹,三番遣来大夫看病,但是老夫人都不肯见,所以才让逊来看望。” 出疹。 李隐舟心头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种要命的、极烈性的传染病。 也难怪一向和孙家不合的陆康都要插手了,如果孙家有意隐瞒,也许整个庐江都要跟着遭殃。 孙策笑容不变:“原来如此,刚好我请张先生喝酒,不如就让他看看好了,阿言还是先回去吧。” 陆逊朝张机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小小年纪,礼数没有半点错漏。 他看见张机身边的李隐舟,平静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旋即轻轻笑了笑:“数日不见,阿隐也长高了。” 阿隐是一种很亲昵的喊法,但由陆逊的口中喊出来,就丝毫没有唐突和虚伪的意思,如果说孙权天生就有领袖的气质,那陆逊就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就像庐江街旁缓然的流水,清澈而无害。 李隐舟有样学样地做了个揖:“承蒙太守公和少主关爱。” 陆逊和师徒二人打过招呼,便对孙策道:“既然张先生来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生病最怕讳疾忌医,若有什么难处,少主不愿和外祖父说,大可以告诉逊,逊一定竭尽所能。” 孙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稚嫩的脸庞,忽然摇头笑了笑:“你啊,真有公瑾小时候 的样子。若那我不成器的弟弟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时时回庐江了。” 说着,他挥手招来了马夫,将马鞭递给他:“送陆少主回太守府。” 送走了陆逊,孙策脸上笑容淡去,神色严肃起来。一面领着师徒二人进府,一面才把实情抖露出来。 “前几日起,小妹不知为何,浑身上下发起了红色的疹子,接着便开始高热,家里老人看了,说……”他顿了顿,“算了,那些浑话不停也罢,请先生看看吧。” 李隐舟心里一沉。 难怪孙策非要把张机“请”来府上才肯说出实情,在这个医疗技术及其落后的时代,隔离水平近乎于没有,如果孙尚香所感染的是天花,那与之接近的人基本都是在送死。 但也未必就是天花,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而言,还有很多别的疾病能导致这样的症状。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能是传染病。 张机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让老夫去看看。” 孙策点点头,领着二人走到一处偏远的厢房,四处清清静静不见一个人影。可见孙家的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没有把她交给陆康处置,但是也做了最基本的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