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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栩看着他眼睛中飞扬的神采,真神奇,明明那么憔悴,但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在这一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家伙。 是自己太慢了,迟迟看不见这玉色下包裹的耀眼光芒。二哥一定早就看到了吧,就像此刻,自己同意,不是因为自己作为萧栩喜欢他。而是因为即使作为监军的恭亲王,也毫无疑问地,该跟随有着这样光芒的将领,成就一番伟业。 “好!我陪你赌!” 安南军众将再进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们的决定如何,也不再重要了。 昏暗的帐篷里,一天前刚刚被他们从戈壁边缘捡回来的,憔悴虚弱的青年,此刻正穿着一身红色战袍,站在帐篷中,手执利剑,仿佛身后不是空无一人,而是有着千军万马。 “我们商议过了,还是等候命令……” “你们敢!”穿着红袍的青年将军挥舞利剑,斩下桌角,环视众人,怒叱道:“军令大如山,天子印信在此,不听监军命令者,视同谋逆,如同此桌!等天子信使到来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要是容皓此刻在这,一定会很欣慰的。 曾经好奇地看着他斩下桌角的少年,连孙仲谋的典故都不知道的少年,此刻也有了这样英武的模样,横眉怒目的样子,相比孙仲谋当年下定决心赤壁一战时也不遑多让。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敖仲不敢赌的东西,言君玉来替他赌,带上他的安南军来替他赌,来逼他赌。 他学的是叶璇玑。带上萧栩,带上安南军,搅动整个天下的风云。 敖霁教会他一往无前,叶璇玑教会他釜底抽薪。他也学会了洛衡的道,静待时机的蛰伏,也学会了容皓的仁,学会了云岚摆弄人心,最关键是学会了叶璇玑背水一战的决绝,最后成就萧景衍般的翻云覆雨手。 这一场战争,不是察云朔和萧景衍,是他言君玉与蒙苍的交锋。他出生得晚,蒙苍统领三军的时候,他还在东宫努力成长,洛衡说天地不仁,道法无情,这赌局如此不公平,却无法改变,所以他加上筹码,拿自己的命来赌,穿越百里黑沙漠,也要赌赢他。 他要做为一切负责的那个人。 庆德帝当年的罪己诏,有一句话,他记得最深: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他喜欢的人,担负着整个天下的未来,也承担着世间一切的责任。而今天,言君玉自己也要做担负着天下未来的人了。 当年在钟楼上的愿望没有轻许,少年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担负起他的天下。 终于与他比肩。 第164章 幽州生子如此,可无憾矣 幽州的战役,本不该开始得这么快的。 但军中许多人都听到了那个传言,说恭亲王萧栩调动了留守的安南军,五万大军正北上支援幽州。到了将帅这一级,就知道那并不是传言了。 敖仲知道,察云朔也知道。 所以察云朔才主动进攻。当年笼罩在整个北疆上方的巨大阴影,那虎视眈眈的年迈狮子,经历了丧子之痛也并未老去,仍然保有当年那让人心惊的敏锐,在知道安南军北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不会再等。 天时地利人和的决定最好做,难的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如何在不利的情况下,博一个最大的赢面,就是为将者一辈子要学的东西。 而察云朔从来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年言君玉说敖仲南疆贪功,他不知道敖仲那不是贪功,更像是面对过巅峰时期的察云朔,心里留下了阴影,只希望手中的兵多一点,更强一点,这样在西戎再度卷土重来的时候,才可以有足够的筹码应战。 更不用说庆德帝在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看来是懦弱的行为,不管不顾宁愿和亲也要主和,那是当初在北疆送掉整整一代年轻人之后,才种进他脑子里的念头。 大周经不起再一代人的消耗了。 所以这场大战不可避免。 南疆贪功的敖仲,不论朝中风向如何始终不动如山的敖仲,放弃一切只为守住手中兵权的敖仲,终于等来这场他为之准备了一辈子的大战。 十一月九日,打下靖北,还未肃清全部残兵的察云朔,忽然调转势头,朝着幽州进攻,似乎不久前的丧子之痛对他毫无影响,三十万大军压在幽州城外,风云也为之变色。 这是最惨烈的攻城战。 不仅敖仲为这场大战准备了许多年,察云朔显然也不遑多让。当初蒙苍的“打下幽州”,只是打下而已,算是一个抬头,因为随时有敖仲在补上。但这次,西戎是真的要拿下幽州。 他们要打烂幽州,拆散这牢不可破的幽燕铁索连环,大周□□的苦心孤诣、萧家百年的基业,和千万黎民刚刚享受了不到几代人的太平盛世。 到这时候,什么战术什么巧思,都成了虚的。真正有用的,只有城墙上滚下的落木、热油、火炭,只有守城的□□、巨石,还有那传言中固若金汤的城墙…… 敖仲亲自在城墙上督战,看着西戎的箭雨如同暴雨一般落下,他攒了许多年的安南军,亲手教养,带着他们从南疆到幽州的好儿郎,就这样一批批倒了下去。人命到这时候真的是如同草芥一般,西戎的登城梯也像传言中一般坚固,每一架云梯都要用无数守城将士的性命去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