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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长安城的酒楼里就可以吃到来自西域的食物, 周镇偊剥开葡萄的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rou,他若有所思地?说:“在大越之外,还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好东西啊。” 葡萄其实?是有点酸的,霍屹因为酸牙微微眯起?来,说:“是啊。” “光是从河套地?区之外到西域诸国这?段距离,就有这?么多?没见过的东西。”周镇偊感慨说:“在更西边,更南边,以及海的另一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呢。” 霍屹吞掉葡萄,道:“要出海的话?,现?在的船还只能在近海行动,离远了,就找不到方向了。” “西南方向呢?”周镇偊问。 “西南方盗匪猖獗。”这?也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霍丰年早年就曾经去西南方剿匪,可惜收效甚微,霍屹道:“……你肯定没见过南方人?打架,那边地?势崎岖,为了占领高地?和粮仓常常集群械斗,打起?来比军队还凶。而?且家族势力猖獗,以血缘关系凝聚在一起?,宗族实?力很强,官府都?管不住。” “管不住?” “没错,也许现?在的情况会好一点。”针对地?方政府与中央朝廷割裂,和在地?方上与宗族势力相对抗的问题,公孙羊曾经采取过一些?手段,也许有用,但具体效果不好说。 周镇偊慢慢喝了杯茶,忽然说:“响马镇就在西南方是吧?” “嗯,响马镇位于交郡下。”霍屹说:“交郡离蜀郡近,这?次南下,我要路过蜀郡。” 周镇偊:“霍大哥是蜀郡人??” “我娘是,小时候我在蜀郡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年幼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记忆的真实?性,仿佛上辈子经历过的一样:“我和陶嘉木从小便相识,他家是耕读传承,两袖清风。不过那时候我和他关系没那么好,就是认识而?已。后来相处久了,才变成现?在的朋友。” 周镇偊心里冒出酸涩的泡泡,嫉妒陶嘉木认识霍大哥的时间更长,口里佯装轻松道:“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霍屹笑着说:“我小时候又傻又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见了说不定还会失望。” 周镇偊第一次见别人?这?么评价自己,他都?忘了提醒霍屹关于称呼的问题。 霍屹有感而?发,接着道:“我倒是一直都?在做些?蠢事,晚上每每回想起?来,都?辗转反侧。陶嘉木就不一样了,他好像从小就十分冷静聪明,和我这?种舞枪弄棒的粗人?不一样,所以那时候他和我们也玩不到一起?去。” 周镇偊问:“这?怎么说?” “陶嘉木虽然出身世家,却过得十分简朴,以书为乐。年幼时便跟着长辈游览了大越很多?地?方,真切地?看过了那些?人?是如何生存的。他很早以前便有了想法,来这?世间一趟,必须留下些?什么东西,日后别人?知道的便是他的名字,而?不是陶家某一任家主。” “他有一颗悲悯之心。”霍屹说:“从小就是这?样了,看不得别人?受苦,提心吊胆地?为别人?担忧,还常常因为一些?奇怪的缘由哭。那时候我们那群小屁孩哪懂他在想什么,都?觉得他是个小哭包……” 陶嘉木小时候还有件趣事,当初陶家养了两只鹅,后来请客的时候,陶家家主杀了其中一只鹅,陶嘉木当场就哭晕了,晚饭也没有吃。 相比之下,霍屹五六岁的时候,还偷过池塘里别人?家的鸭蛋,行径十分恶劣,是他每次想起?来就感到羞愧的程度。 霍屹摸了摸鼻子:“所以我们那时候玩不到一起?,现?在大家都?变了不少,反倒能相处得很好。” 周镇偊:“怎么变了?” “大家都?变成熟了嘛。”霍屹说:“经历的事多?了,人?总会变的。” 例如现?在的陶嘉木,就学会了控制自己过于强烈的同?理?心。 “但也有那种无论?经历什么,都?不改本性的人?。”周镇偊说:“我看廷尉赵承,倒像是磐石一般。” 他那就有点过刚易折了,同?样是理?想主义者,他比陶嘉木更加偏激。 霍屹其实?是有点担心他的。 相比之下,秋鸿光就好多?了,虽然在战场上是个疯子,但平时为人?处事,倒是从来不惹麻烦。 他们就在酒楼里聊了一下午,气氛十分和谐,正如霍屹所说,如果两人?没有身份上的悬殊差异,确实?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霍屹一直以来都?很欣赏有想法有行动力的年轻人?,例如秋鸿光,赵承他们那些?人?,其实?年轻人?中,最优秀的应该是周镇偊才对。 等到天色逐渐变暗,周镇偊才和霍屹离开酒楼,两人?并肩往西玄观走去,两边的灯笼如影随形般,一盏一盏地?点亮了。 周镇偊仰望着高处隐藏在黑夜之中的西玄观,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舒适而?愉快的氛围之中。喜欢真是一种奇怪的感情,能让人?从内心感到充盈,仅仅只是同?行,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让他有一种如同?漂浮在云端之上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差不多?可以和他得知北伐得胜相比了。 如果两人?心意相通,这?种感觉想必会更好。 周镇偊踏上石阶的时候,往身边看了一眼,正巧霍屹也偏过头来,两人?目光微触,周镇偊先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