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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奔逃,溅血,战栗,发抖。 原本并未把罗苍放在眼里的血魔主只派了十数位魔侍来处理这从来只会匍匐于自己脚下为弟弟求情的墟天魔境三皇子。 万魔城中雨越下越大,一批又一批的魔侍去而不返,最后是那个衣衫褴褛、满目幽煞、浑身血与水的魔三皇子牵着弟弟自己走进了血魔殿。 因是兄弟二人分摊一枚血魔咒,所以他们离不了自己两百丈,跑得越远,魔血越痛苦。血魔主心知。 看着那魔血最为精纯的两个血源认命地走回自己面前,血魔主满脸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张狂邪戾。 直到他察觉近身之魔体内魔元有多强盛。 一夜之间,那个只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墟天魔境之魔竟使自己的魔元强盛了十倍不止……他竟在自己血噬魔功之上领悟出了更加令人战栗的噬元魔功! 血魔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内元一点点被对方噬去。 罗苍抓着自己,就算被自己连击十数掌也未放手,他口中血涌,却满脸嗜血疯狂。 “若不杀你!我们兄弟二人又能走到哪里去?!”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要么吞噬自己活下去,要么直接和弟弟一起死在他手中! 察觉之时已晚,血魔主终是颤栗着在他面前倒了下去,满目狂暴凛冽的惊悔。 罗苍吞噬了他的内元还有记忆,满身满脸都是血,混混噩噩、摇摇晃晃地站在血魔殿朱岩铺就的大殿上,好半晌不能回神。 受伤滚落在角落里的罗淮挣扎着爬起,睁大眼看着倒在殿中的血魔主,眼中惊瞠、狂喜,急步冲到罗苍面前,笑出了眼泪,哭着将他一把抱住。“哥……哥!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我们……我们得救了!血魔主死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回墟天魔境了——” 仿佛此刻才从骤然窜入脑中的纷芜记忆里寻回了自己,罗苍被血沥渥的手忽是急剧颤抖起来,猛然一把按住了弟弟的肩,不能承受地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倏忽间浸满血丝。 满目惊茫地看着面前的弟弟,他拨了拨唇,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肆流不尽,罗淮抱着他喜极而泣,劫后余生一样。 罗苍却是摇晃了下头,满目浑噩地闭目又睁目,然后慢慢伸手推开他,站立不稳地转过身,走近倒地的血魔主,将他手上一枚镶嵌着血红色玉石的戒指拔了下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然后他走回弟弟身边,将自己口中涌出的血喂了一口给他:“小淮……喝下我的血,这样在万魔城中你的力量就不会受压制……” 弟弟仍旧激动狂喜,但本能地顺着他喝下了口中之血,同时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力量不会被压制?哥你在说什么?万魔城中有压制我们力量的东西吗?为什么喝了你的血就不会被压制?而且我们不是马上就能回家了吗?在这里受不受压制又有什么关系?等到回了墟天魔境见到父君和二哥……” 罗苍蓦然惨声,打断了他:“……是二哥。” 罗淮愣目:“什么?” “我们中血魔咒……被困在万魔城、困在血魔主左右……是二哥……是罗彥所为。” 瞳孔骤然一缩,罗淮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后,只又问了一遍:“……什么?” 罗苍伸着沥血的手,一把将弟弟拥紧在怀,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没有家了……回不去了……只要罗彥还在墟天魔境……那里就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他从血魔主的记忆里知道了——血魔咒无解,但是可以转移至他人体内,只是转移之人,必得是中咒者的血脉至亲。 而罗彥,受血魔主手上的魔皇戒压制,被血魔主打伤,五百年前中了血魔主所种的血魔咒。 “还记得二哥被父君召回后……”罗苍十指一点一点握紧,双目通红:“来虚魔宫中探望我们吗……?” 彼时魔宫之中,母妃早逝的魔三皇子牵着魔四皇子出来迎了向来拂照他们的二皇兄,被他和声询道:“三弟可是答应了自己母妃,要好好护着四弟?” 时为年的罗苍镇重而又诚挚地回与了罗彥:“嗯,这是母妃最后一次上仙魔战场前留予罗苍的遗命。” 他柔和地点了点头:“那二哥传授你们一个术法,三弟习得便更好地护着四弟吧。”他问罗苍:“学么?” 魔三皇子不疑有他地应了自己的二哥:“学!”又道:“多谢二哥。” 罗彥笑看面前两魔,眸光柔旭:“你们既是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弟,想是不愿意分开,二哥就一起传授给你们吧。” 那一刻罗苍曾有片刻的恍然,觉得面前之魔笑容虽柔和,却莫明觉得有点冷……只道是错觉。 此时此刻再回想,他以血脉之法“传授给自己二人咒术”后,回转身离开虚魔宫的那个浅笑,分明是嘲弄。 “罗彥——”万魔城血魔殿中,罗苍嘶声喊出这个名字,咬牙又涌出了血。 突然痛恨,茫然,不知前路。 兄弟二人顷刻间眼眶都红,不觉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二哥……要这样……?”罗淮闭目、咬牙、颤声,无望又绝望地抱紧自己唯剩的至亲哥哥。 墟天魔境——那一个五百年来一心想要逃离回去的地方,突然变得那样憎恶、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