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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兵悄声回:“这哪是你我能做的了?主的。” 糊涂蛋只摇头低叹。 水兵问:“胡……校尉,那今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兜着掩着,一切照旧!没见着两位青天大老?爷在船上么?这事兜好了?,一切风平浪静,若是兜不住……”糊涂蛋咬牙,比了?个杀头的手势,“你我,都得完蛋。” “后?边的别磨蹭!” 前方不知谁训了?一声,糊涂蛋立即警惕,收了?声,却见姜怀仁晃晃荡荡行在前方,距他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姜怀仁迈着脸,随手展了?把竹节扇子,正被诗文迷得摇头晃脑:“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为式谷……”[1] 念了?数句,他以扇拍头:“哎哟,其后?什么来着?” 糊涂蛋朝他背影,啐了?一口:“酸腐。” *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尸首暂时摸不出新线索,白苏子奉命,指导几个水兵七手八脚先将尸体敛了?。 常歌独自靠在桅杆上,手中正把玩着那颗珍珑绣球。 这东西?做得确实精致。绣球以金丝缕成,单说这通身镂空的工艺,已是世间罕见,何况绣球上镶火红瑰玉,察遍通身,竟连一个嵌合之处都看不到。 仅仅是入场信物而已,就做得如此巧妙,看来这个绣球赌坊确是非同一般。 “方才那江盗所说,先生?信几分?” 祝政沉思片刻,答:“三成。” 他倒并不是怀疑江盗说假话,只是江盗只负责押运,对要货的是谁、送去哪里等等上层交易,都知之甚少。 常歌低声道:“暗杀朝廷二品大员,抛尸喜船之上,手中还裹着这么个东西?,这不可能是巧合。” 祝政答:“你是想?说,这是冲我来的。” 常歌点头:“江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喜船上作?乱。这位大司农的尸体也来得蹊跷。况且,公主或是喜船若有损失,先生?首当其冲。此事,要么是挑衅,要么是恫吓。” 天上开始隐隐滚雷,江风陡起。 这才刚下过雨,风帆都未干,眼见着又要落雨。 自从夏口转向以来,怪异之事一个接一个,像是刻意要抓住他二人注意力一般。 常歌神色蓦然一动:“……或是,调虎离山!” 常歌脸色一变,暗示道,“先生?,今日船上,过于寂静了?。” 此句轻轻点拨,祝政当即明?了?常歌所思所想?——颍川公主的女侍多为北境人,腕上配有长?命金玲镯,行动之间镯上铃铛清音悦耳,一二长?命镯尚不能成势,但颍川公主所携女眷数百有余,自登船那日起,清越铃音此起彼伏,楼船之上到处皆可听到。 而今晚,满船寂静,只留下船艏分开江波的柔缓水声。 上百女侍于八层行走?,怎么会?一声铃响都没有。 未及多言,常歌递予祝政一个眼神,飞身便去,顷刻间已沿着木栅登上第?三层楼,甲板之上忽然一声尖脆炸响:“回来!” 一位瘦小的水兵,正举着火折子,站在甲板中央,他看着极度紧张,浑身还发着抖。 这人正是常歌勒令江盗脱衣服时,直接跳入江中的“小不点”。 他见常歌头也未回,竟上前一步,大喊道:“回来,停下!不然,不然我烧船了?!” 周围的楚国?水兵不解:“小不点,你这是作?甚!” “军……军粮层层克扣,导致夷陵陷落,无数守兵将士殉城;襄、襄阳围困,明?明?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现在居然奢靡浪费,大张旗鼓地迎娶公主!” “你江里头泡糊涂了?吧!”一楚国?水兵骂他,刚朝他走?了?一步,小不点立即后?退一步,大喊道:“别过来!”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小不点站着的地方,黏糊糊地漫开一大片,他们本都以为地上是江盗身上带下来的江水,没太在意,现下细细一看,甲板上的液体泛着澄黄的光芒,定是火油或烈酒,一碰就燃。 一条粗捻的干草粗绳,润满火油,自甲板直通向船舱之中。 楚国?水兵见状不敢冒进,只站在原地规劝小不点。 小不点生?怕高?处的常歌看不到,高?举着火折子朝他嚷道:“你快下来!” 常歌动作?轻快,谈话间,他早已上了?五层。 他听着躁动,回头看了?一眼,愈发确定小不点和程邦的尸体,都是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绊住他和祝政的脚步。 现下他距甲板已有段距离,纵使此时他折身返回,五层楼的高?度,足够这人丢下火折子,燃着整个甲板。况且,棋文的境况还不明?了?,他的视线游了?一圈,最终落在祝政身上。 祝政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朝他一笑。 他在襄阳出征前,对着城门?楼上的祝政做过一样的动作?,为的是要他放宽心。 常歌莞尔,飞身朝着第?八层而去。 小不点:“喂!” 祝政本是温和笑着的,他转脸看向甲板中央的小不点之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眸光更是冰寒地可怕。 他将袖一甩,夜风将他的衣袂鼓得飘然:“你既以火威胁,想?必后?果已想?清楚了?。” 小不点警惕地看着他:“你们这些?狗官,贪赃枉法,奢靡浪费,江上强盗水鬼横行不去管,反而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力壮的给拉去参军,留下的孤儿寡母便被随意欺凌,若是除了?你们,那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