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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孙太侍干得便是宫内外转手的活计,宫女太侍、甚至些手头不宽裕的妃子若是缺银子,便会托些好东西给他转到宫外卖掉,所得银钱二八分成,钱货两讫。自他的上峰买通了禁卫军头子后,这暗市勾当更是连着几年持续了下来。 本以为今日又有新货,却不想是这么一件破落东西,心下生火,一把将包裹丢回她怀里,不等他开骂,秋蝉已是讨好地解释道:“我并非托卖,找您是让你帮我送个东西到宫外。” 话毕,忙从怀里摸了袋东西出来,小心翼翼递给那太监:“这是给您的辛苦钱。” 孙太侍拉开一瞧,顶看不上似得,一把丢还给她:“你这叫内外授递,若让禁卫逮着了,可不光光是挨一顿板子的事情!别累着爷!” 他啐了一口:“晦气,什么人都往这儿凑,大半夜的,竟被你这蹄子摆了一道。” 秋蝉忙跪了下来,哀声求:“公公,求您帮帮我。” 那太侍连头都未回,径直摆了摆手:“得了,杂家可不是开振灾粥铺的良善人!” 眼见这唯一的机会便要断在眼前,秋蝉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抓住那太侍的手,孙太侍回了头来,恼怒地看着她,秋蝉忙放开了他,只垂了脑袋,勾了一下凌乱的发到耳际,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您瞧不上这点碎银……” 她施施然向前走了几步:“这不是给你带其他东西来了么?” 孙太侍皱了皱眉,摸着脸上的瘊子看了她几眼,见她欲说还休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过来,眼睛微微一眯,半晌,乌突突笑了一声。 *** 有了贺云逸的襄助,李元悯得已以身体为由,避开了剩余几日的道场,他在客栈中歇了两日,终于让胎象稳了下来。 第三日,瓦剌国主也先以朝拜的名义率使团入了京师,京城戒严,众御林军把守要道,迎接瓦剌使团。 李元悯站在窗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人马压过朱雀大街,他知道,一场巨变即在眼前,但奇妙的是,他心间异常的平静。 门外一声轻微的声音,有人进了来,是贺云逸,他端着冒着热气的药向他走来。 李元悯一怔:“你怎么来了?” “今日休沐,恰巧路过,方才碰上阿英姑娘,便替她端来了。” 贺云逸将端盘放在桌案上,窥着他的气色,见着已是好转许多,心下欣慰,顺便搭了一把他的脉,半晌,面色渐渐放松了来:“好在你这身子还算争气。” 李元悯微微一扯唇角,自觉将桌上那碗药端起,屏着息很快便喝下去了。 下面戒严的御林军慢慢撤退了,贺云逸替他关上了窗户,似是随口似的:“我夫人听闻你来了京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差我这递话的来请殿下了,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李元悯怎不知是他见自己整日躲在这客栈里,想带他出去透透风而已,他又怎会去拂了他的好意,面上浮起了微笑:“也好,还没去过你府上呢。” 当下披了件大氅,与倪英交代了几句,便戴了个面具同他出了客栈。 街头上春色渐浓,嫩绿的柳梢头逐渐变得苍翠,显得生机勃勃,行道上没有多少人,很是宁静。 因贺宅离这儿也不远,所以贺云逸建议干脆步行过去,一路上二人随口聊些有无,偶尔看看街边春景,倒是闲适的很。 李元悯看了看身边清癯的男人,心间感激他这样不刻意的关怀。 正待说什么,安静的街道突然传来马蹄声,轰隆隆的一阵。李元悯抬头一看,突然怔住了。 贺云逸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三四十个虎贲勇士驾着高头大马朝着这边奔来,威风凛凛,尤其骁勇挺拔、周身冷厉的领头之人,更是威重不可直视。 李元悯不知为何,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起来,他忙垂下眸,意识到自己还带着面具的时候,他捏了捏衣角,慢慢抬起眼来。 那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极其淡漠冰冷的眼睛,他心间一悸,有种荒谬的感觉,他觉得他认出他了,可下一瞬又觉得没有,那样的眼神在他身上不过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了,仿佛眼前的不过路人一般。 李元悯站了半晌,待那队人马带起的烟尘平息,这才与一旁的贺云逸笑了笑,“走吧。” 贺云逸看着他面上的笑意,喉结动了动,没说什么,随着他走了。 贺府坐落在京城西巷口,占地并不大,但修缮得很精致。 贺云逸的妻子周氏很是温婉大方,见到李元悯的第一眼,虽是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便带着周到却不刻意的礼数上前拜会,李元悯忙扶起了她,她肚子已是很大了,虽才六个月,然而腹部鼓得高高的,如同快要临盘一般。 “双生子。” 贺云逸温柔地解释着,他抬起手,想摸一摸那肚皮,似是觉得不合理数,愣了一下又放下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便是李元悯也能感受到那股温情脉脉的感觉来。 他瞧着生羡,却不知羡慕什么,又有些迷茫,只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像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一向平坦的小腹,好像有些微微的凸了出来,李元悯吓了一跳,忙将手移开了来。 *** 驿使馆中,灯火通明,青州军与两江大营副将以上皆进驻此处,驿使官不敢怠慢这帮太子的亲信大将,自是招待得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