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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道:“正是。陛下这阵子也忙晕了吧。” 刘协捻起这枚茱萸袋,忽然道:“最近德祖(杨修字)在忙些什么?怎么少见他来信了?”原来杨修是最好摆弄这些香囊花袋之物的, 逢年过节, 总也忘不了皇帝那一份,是一定要赠来的。刘协也是看到这枚冯玉送来的茱萸袋, 想起远在长安的杨修来。 曹昂也是一愣, 才觉杨修消失了许久——从前就算无事, 杨修也总有许多信送到御前来, 哪怕只是讨论词赋制香。这么想起来, 近几个月来, 杨修的确是有些太过安静了。 曹昂道:“臣这就命人去排查长安的情形。” 刘协想了一想, 长安有苏危带兵守着, 也翻不起大浪来,便又把心思转回到眼前来,道:“朕见你进来时面色不虞, 又发生了何事?还是会稽郡那帮人又闹出事儿来了?” 原来朝廷下诏, 要在吴地使“耕者有其田”,吴侯以下,一户土地不能多过若干顷的命令一下,在吴郡因为有周瑜、冯玉等人领兵镇守,又在刘协眼皮子底下, 虽然有张温这等反叛的,但政令到底是推行了下去。根上烂了的如张温等豪强,被夷灭九族。而最后听劝接受安排的朱老爷子等人,家人是毫发无伤的。如顾雍这等,最初就接受了小舅子陆绩指点,主动出让了土地的大族,则得到了朝廷的嘉奖与封赏。 但吴地很大,主要的地方就有六个郡。吴郡只是其中之一,其余五郡,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这次爆出事端的会稽郡,据说是上下一同舞弊,阳奉阴违,官员豪族欺上瞒下,只拨出了几顷瘦田充数,还隐匿了大量山越民众人口成为他们的家奴。只是当初山越之民出迁的数量是核查过的,忽然少了这么多,再怎么说是逃亡了都说不过去。追查之下,事实很快就暴露了。 冯玉这次领兵前往会稽郡,就是处理此事的。 谁知曹昂却摇了摇头,道:“会稽郡的事情,已经有玉奴去处理了。”他奉上一封遥远之地寄来的信,道:“这是子龙(赵泰字)写来的信。”他经过皇帝的允许,有提前打开来看的权力。 刘协见状,心里清楚赵泰写来的大约不是好消息,仍是笑道:“他往那么远的地方去,只要有回音,便都是好消息。”说着低头看信,却见是赵泰说他与张世平、苏双等人行过安息国,至于海边,舟船难渡,风浪甚巨,沿海更有战乱,恐有怀璧之罪,因此请准许他将货物在安息国等地售卖,再购置大汉所需归来。赵泰还请罪,没能抵达大秦所在,实在无颜归来,送张世平与苏双离开后,希望皇帝能允许他带百人继续前行,直到与大秦通上消息。 曹昂身为皇帝近臣,很清楚当初在长安城中筹备商队西出的事情时,皇帝有多么上心。因此这次赵泰不能成事,必然对皇帝会是个打击。只是他没有从皇帝面上看到失望之色。 刘协反倒是松了口气,有些欣慰的样子,笑道:“人没事儿就好。朕还担心他少年气盛,只报喜不报忧。遇到了苦难,能如实上报,这就是有智慧的。”又道:“你给子龙回信,就说朕了解其中艰辛,到不到大秦,都是缘法。叫他不要倔强,朕这里还有差事等着他。”他对赵泰,朋友之谊少一些,长辈对晚辈的回护之情更多一些,少年人肯千里万里走这一趟,已是忠勇可嘉。刘协并不想要他在通商路上以死尽忠。 曹昂应下来,他心细,又道:“如此一来,江东长公主此前所请……” 当初伏寿在行宫中当着皇帝的面原谅孙权,曾经提过要求,那就是希望能借由朝廷西出的商路销售吴地产出的锦缎。 刘协“唔”了一声,道:“她是要有能销售锦缎的去处,倒不一定是大秦。”顿了顿,又问道:“她最近在孙府如何了?” 数月前,伏寿在步练师之后,也诞下一位女孩。 孙府短时间内添了两位千金。这两位千金的命运却很不相同,步氏所出的女孩,在孙府就好似不存在一般;而伏寿所出的女孩,却从一诞生就得到了吴老夫人不理智的爱。 吴老夫人深信那日方士袁空所说,抱着新得的孙女,就好似抱着早逝的长子孙策。正如那方士袁空所说,再转世投胎来,就不要做男儿打打杀杀了,为女儿身,平安长寿,不比什么都好吗?吴老夫人疼极了伏寿所出的女孩,对伏寿也更为宽厚。 而孙权对伏寿心中有愧,也是万事听从。 怀孕生女的这一年来,伏寿在孙府的话语权越发大了。 此时听皇帝问起,曹昂如实道:“江东长公主在孙府……如鱼得水。” 刘协勾了勾嘴角,望见殿外瓦蓝的天空,索性一推案上的公文,道:“难得好天气,不如咱们也去登高望远,过一过这重阳佳节。” 曹昂手上其实也还有一堆的事务,豪强大族分田地的记录,山越之民领田地的数量,天下一十三州户调初行后的统计,还有冀州、兖州、荆州各处对吴地改革或明或暗的探问……都等着他来及时处理,并理清明细,或呈送御揽,或下达吏员。自吴地改革以来,他每日都是通宵达旦的忙碌,服了左慈的“金丹”解毒后稍微康健的身体又迅速消瘦下去。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各种事务抽打着不停转动的陀螺,只因为是围着皇帝在转,所以倒也心甘情愿。 此时皇帝忽然要他停一停,且去看风景,曹昂也是无不从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