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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阳听到“灞桥”,脸色难看起来。 后世李白感叹“年年柳色,灞桥伤别”,音韵之美,无与伦比。然而灞桥之所以会成为历代墨客sao人歌咏不断的场所,乃是因为此处为长安要冲,凡自西入峣关的军队,一定要经过灞桥,正所谓“束东衢之走辕,拖偃蹇以横曳,若长虹之未翻”,乃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马腾率领西陇军队,占据了灞桥。而凉州叛军溃逃东撤,很可能会退守潼关。两边一东一西,便将长安死死扼住了。若是马腾与凉州叛军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阳心中焦灼,身子一动,又被绳索捆回树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要怎样才能警示远在宫中的小皇帝呢? 马超在旁看他露出急色,笑道:“长安城中的人都不急着来救你,你又作甚要为长安城中的人发急?” 淳于阳怒道:“你懂个屁!” 马超面色一冷,地上随手捡了一截粗树枝给淳于阳堵到嘴里去,道:“我陪你等一夜,若是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之时,还没有人来救你。那我也不会带着累赘上路,只好将你杀了。” 马超当然也不是菩萨心肠要做好事,他既然早已通知了身后大军,那这显然是一场设好的埋伏,要勾着长安城中人来救淳于阳,而后大军围剿,尽情斩获。 城中人没有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救援,肯定已经想明白了情形,这一夜的时间已经足够彼此排兵布将。不同之处在于,马腾、韩遂的西陇军,没有背后的压力,他们只要奋力向东,攻打长安即可。而此时的长安城却是腹背受敌——至少马腾等人此刻所知道的消息里,哪怕李傕、郭汜已死,但长安城东侧来自凉州叛军的压力并没有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长安城还会为了皇帝身边一个小校尉出兵吗? 马超的耐心不多,对淳于阳的信心也不多。 他最多只愿意再等一夜。 而另一边退守潼关的凉州叛军余党,却是军心散乱,无所适从。 原本按照贾诩给李傕、郭汜等人出的计策,因为朝廷迟迟不肯赦免凉州军,那么不如死战。若是能攻占长安,杀死吕布、王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为董卓报仇,而后效仿董卓旧事。若是不能攻占长安,那么也可以劫掠京畿三辅的财物妇女,而后顺势西归,回到家乡。 谁都没想到,十万大军围城之下,内中出了个叛徒,一个张绣杀了俩主将,出主意的贾诩也归降了朝廷。 李傕、郭汜一去,凉州叛军中除了旧将樊稠、胡封还能说上几句话,便只有李傕的子侄李利、李暹等,还算是能齐聚人心。 但是李利、李暹等年轻无措,又失去了贾诩这谋士。更何况因为贾诩投降了朝廷,更叫众人怀疑,难道贾诩最初出的主意,就是要以凉州军祭天,来作为他投诚朝廷的跳板? 李利等人退守潼关,清点人马。 原本驻守函谷关的凉州军,便不过三五万之数,后来能聚起十万之众,也是一路西来,路上原本散了的凉州军不断加入进来积攒的。如今主将一死,又被追杀,众凉州军便都作鸟兽散。 李利这一番清点,却见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还剩三万余人,都是当初叔父从凉州一路带出来的老兵。这三万兵,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家当了。以三万兵力,是无法与朝廷相抗的。 虽有老将樊稠等人,出谋划策,要诸君稍安勿躁,与西陇军韩遂等人通过音讯之后,再做决断。 但是李利身边,另有接到贾诩消息的谋士,私下对李利、李暹等人道:“事已至此,唯有投诚朝廷,才是生路。” 李利已没有战意,却还有忌惮,道:“就算投诚朝廷,王允、吕布等人又怎么肯放过我兄弟二人?” 那人便道:“逝者已矣。罪过都是死去之人的。将军青春年少,从前不过听命行事,如何能算罪过?今日领兵投诚,更是大功一件。君不见那张绣已封了宣威侯,贾诩也做了尚书仆射。两位将军若有意,我这便去信给贾诩,从前同在帐下也有几分交情,请他从中斡旋,保我三万凉州军。” 李利与李暹对视一眼。他们逃到潼关,兵少马疲,粮草断绝,以二人的见识交往,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困之法。没有粮草,只两三日,手底下的兵就要哗变。 李暹便道:“非是为我兄弟二人,而是为了麾下这三万兵马。总不能叫他们陪着葬送了。如此,就有劳了。” 贾诩正要是表忠心、攒功劳之时,早上才领命而出,傍晚便揣着李利亲手所写的降书来了未央殿。 刘协看了贾诩呈上来的降书,笑道:“文和(贾诩字)真乃神速。若事事都如此妥当高效,在尚书台只做仆射是否屈才?” 贾诩心中一跳,尚书台中再要高时,只能是顶替王允的位置了。 刘协却像是无心一语,很快扫了一眼降书内容,道:“李利亲自来送的书?他人在何处?” 贾诩道:“未奉召,不敢擅入。如今只等候在宫门外。” 刘协笑道:“他们才吃了败仗,又死了主将,正如惊弓之鸟。你那友人能说动李利亲自前来,可知辩才无双。文和身边,看来各个都是人才呢。” 贾诩忙谦辞几句。 刘协折起降书来,道:“不巧朕今夜有约,不能亲见李利了。”他仰脸想了一想,对汪雨道:“请皇姐带了冯玉去接李利,好好安置了。”他身边的人,或文或武,各有所长,但若说到自来熟,没人比得过刘清。而若说到让人放下戒心如沐春风,则没人能比得过冯玉那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