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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十年,隔了一辈子,刘协终于认清了当初悲剧的根源。 所以他练习骑射,好似拼命一般;所以他推演沙盘,好似那东西有中毒性一般。 旁人都觉得小皇帝对自己太狠。 只有刘协自己知道原因。唯有此时对自己狠,才能来日对信臣慈悲。 上一世的悲剧,刘协不想在这一世重演。 刘协在吕布陪同下,于仓池旁练习骑射。 长乐宫中,刘清正与蔡琰对弈。 “这一局又是我赢了。”刘清瞅着对面的蔡琰,略有些不悦,道:“先生不是让我吧?” 蔡琰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又输了。她的心思本就不在对弈上。 “你这几日都在想什么?当初你求我去救你父亲,如今人也救回来了,全须全尾的。你该好好做我的先生才是。” 蔡琰垂首道:“是臣之过。” “哎呀,我又不是要怪你。我是想问你究竟有什么心事。若是我能帮你的,多少能帮一点嘛。”刘清嗔怪道。 蔡琰想到那奇怪而又真实的梦境,不知道要如何向长公主殿下吐露。当初在她的梦里,父亲蔡琰乃是因言获罪,被王允投入狱中,判了死刑。而现实中,父亲的确入狱,最后却给皇帝和长公主救了出来。到底那梦是怎么回事?毕竟梦中她知道父亲之死,也是在十多年后回到汉朝后听别人讲述的,并没有亲身经历长安城中的变故。所以蔡琰现在不能确定,这一次父亲被救出来,就躲过了灾难么?还是这一次之后,父亲又再次入狱了呢?如果说说那梦是假的,可是父亲又的确是引言获罪。 蔡琰总担心父亲还会出事,这几日心神不宁,只勉强教授着长公主课业,还没想好要如何行事。 刘清见蔡琰只是低头不语,便道:“这样吧。我先告诉你一则心事,你也告诉我一则,岂不是很公平?”她不等蔡琰答应,已主动开口道:“我如今也快十八岁了,大姑母她们都在商议我嫁人之事,皇帝也提过几句,其实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如今时局不稳,他们都希望我能嫁入重臣或武将族中。” 蔡琰一愣,没想到长公主平时看着糊涂骄纵,有些事情看得还挺清楚。 其实刘清在这个年纪,对家国大事并不上心,最关切的就是嫁人这一桩,自己都琢磨过许多回了。 刘清又道:“大姑母问过我卢植家那几个公子可有中意的,也问过我皇甫嵩将军族中子弟可有中意的。皇帝让他身边那个曹昂教我骑射,多少也是希望我能与他情投意合。不过,我都不喜欢。”她笑着,低头把棋子一枚一枚往棋盘上摆好,道:“从前我也担心过,要是时局一直不好,真叫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怎么办。现下好了,董卓死了,长安城中平定了,等车驾东归,再过两年皇帝亲政了,我就选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年轻俊杰,出宫住到自己公主府里。” 蔡琰忽然想到梦中所见。 在梦中,她回到汉地后,听旁人说,从前董卓死后,长安城中非但没有平定,反倒因为凉州军作乱,连当时的小皇帝都被劫持了。她望着眼前正含笑畅享美好岁月的长公主殿下,只觉喉咙好像被卡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刘清见她始终沉默,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你原来的丈夫死了。可是生死这种事情,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你想开点,等回了洛阳城,我嫁人之后,你若想再嫁只管跟我说。不过我没出嫁之前,你可不许走。” 蔡琰嗓音干涩,失去了一贯的优雅舒缓,“殿下,你可知道朝廷要怎么处置凉州军?” 刘清一愣,道:“怎么处置?就给司徒王允处置呗。听说城内徐荣、胡轸等人已经投降了。估计在外边的凉州军接到消息,知道董卓死了,也会一起投降吧。”她笑笑道,“难道他们还真能造反么?” 蔡琰拼命回想梦中所见,可惜她梦中回到汉地后听说的不多,能确认的只有凉州军反叛与小皇帝被劫两件事,至于细节缘由却不甚清楚了。但是这也足够她做出判断,指望着在外的凉州军主动投降是不现实的。很可能在外的凉州军有了喘息之机,又死灰复燃了。 刘清摆好了棋盘,见蔡琰只是出神,敲敲棋盘,道:“先生难道是在担心凉州军之事?” 蔡琰看向刘清,她曾听刘清讲述过那日救她父亲的情形。当刘清开口时,司徒王允无论如何也不肯。后来小皇帝与司徒王允谈些笔墨纸砚的琐事,入内室待了片刻,再出来时,司徒王允便同意放人了。 “先生?” 蔡琰又想起了董卓被杀的那个下午,小皇帝来到未央宫捧起她梦中所得的《悲愤诗》。他看向她的目光,洞彻明晰,仿佛能看透古往今来、前世今生。 “我想去见陛下。”蔡琰站起身来。 刘清讶然道:“你要见皇帝?为什么?” 未央殿中,刘协结束了一日的骑射练习,换了干爽的衣裳,正独自坐在巨大的沙盘前,推演函谷关往长安城中这一段可能发生的交战。小黑狗安静得趴在他膝头,湿润微凉的小鼻子拱在他掌心,喷出一阵阵温热的气息。 “蔡琰?”刘协微微一愣,将手中的小旗子插在沙盘高山之上,低声道:“叫她进来吧。” 蔡琰垂首,缓步上前。 刘协仍坐在沙盘之后,见她越发瘦了,猜想大约是这几日为蔡邕担惊受怕的缘故,便笑道:“先生瘦了,教朕的jiejie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