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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初熏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直到景逸露出一抹浅笑,又拉着她往前走去,才蓦然觉得胸口微痛,刚才他那句突如其来的许诺,害得她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景逸似乎对于逛这种地方很有经验。一走进那条街道,就先给两人各自买了一碗热腾腾的浓茶。接着便领着她到一个卖糕点的摊子前,扫了眼摊上的各样点心,偏过头看她:想吃哪种?甜的还是咸的? 乔初熏在汴京时,鲜少能有如此经历,一时间被那摊子前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糕点晕花了眼,只得无措的看着景逸:我和公子吃一样的就好。 景逸握了握她的手心,朝那小贩道:玫瑰味的,红豆沙,绿豆沙,水蜜糕,香蜜糕,山药,菱角,茯苓糕各来二十块。每样单拿出一块,剩下的包一起就好。 那小贩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开始包糕点,景逸从捡出的几样里捻了一块,送到乔初熏唇边:张嘴。 乔初熏微往后退了退,有些羞涩的看他:公子。 景逸不以为意,继续将手里的糕点往前送:你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张嘴。不然他刚才怎么会把茶碗和药都让她拿着。 眼角余光瞟到那小贩正低头忙着包东西,乔初熏张开唇,飞快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咽下,也不敢再看景逸神色:谢谢公子。 景逸看着她粉嫩的唇微张,雪白的牙轻轻啮了一口,又飞快阖上嘴,缓缓嚼着,感觉跟喂小兔子似的。心里面痒痒的,勾起一边唇角,便将剩下那大半块红豆糕都送入自己口中。 乔初熏一抬头,发觉景逸手上的糕点不见了,又见他嘴里嚼着东西,脸颊随着心中揣测越来越红,忙低下头喝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很快那小贩将糕点包好,一包大的上面系了绳,方便人手里拎着,另一包小的敞着个口,方便两人随时拿着吃。景逸看着挺满意,多给了几个铜板,几口将手上的茶喝完,把茶碗一撂,拉着人继续往前走。 街道两旁各式煎炒烹炸的吃食应有尽有,各具特色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乔初熏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手提着的药被景逸接过去,任他拉着手,东瞅瞅西瞧瞧,一脸惊奇欣喜,仿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本来,她从前就没怎么出门逛过街,到了越州基本上每天也就是去集市,偶尔到城东的杂货铺子逛逛,为府里添置些器具,却很少往这边来。 景逸在一旁瞅着,见她几乎只顾得上看,手里的茶都忘了喝,也不知道出声要买或者尝。又想起早先高翎讲她家里的事,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微微疼了一下,嗓音也添了几许少有的温柔:想尝哪个么? 乔初熏正偏头看着街边一个老头,那人面前放一只大铁锅,手里拿一双一尺多长的木筷,手边案上摆了厚厚一沓子浅huáng色的切纸,明显卖的是炸食。听见景逸问她话,乔初熏忙回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个是炸食 景逸微微一笑,领着她上前:我本来也挺喜欢吃炸食的。是你平常不给我做,说为了我身体着想,少吃为宜。 乔初熏睁大了眼,正色道:本来吃太多就不好。见景逸一副似笑非笑的神qíng,乔初熏抿了抿唇角,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她也有点想尝尝那个。排队买的人好多,而且闻着好香! 两人排到队尾,景逸看了眼她手里的茶碗:都有些凉了。待会儿想喝了再给你买。说完,便不由分说将碗拿过去,给了坐在路边坐着的一个小乞丐。 乔初熏刚想喊住他,见他不是将东西直接扔掉,而是给了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唇边也露出浅浅的笑。 队伍缓缓前行,待到了前面,乔初熏才看清楚锅里的东西:是虾饼呀! 景逸早就看到了,看着她的侧脸问:不喜欢? 乔初熏忙摇摇头,转过头看他:之前听人说过,江南一带有卖炸虾饼的,外苏里嫩,味道一绝,咱们那里没有。 乔初熏说咱们,本意是指两人都是汴京人,听在景逸耳朵里,却觉得她不像从前那么跟他见外了。向来冷淡的眉眼神色稍霁,如同清风拂过冷泉,带出点点涟漪,溅起轻快莹澈的水滴:待会儿尝尝,要是喜欢吃,以后每天都给你买。 乔初熏有些俏皮的笑着睨他:刚还说要是尝了好吃,我回去自个儿琢磨着给你们做的。 景逸眸色更暖,弯起唇瓣道:好。做得了第一份要给我尝。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最前面,虾饼也不大,景逸要了五只,付了铜板,就领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时近晌午,景逸四下里看了看,挑了间看上去雅致些的酒楼,带着乔初熏一同进到里头。坐在二层雅座,拿出用纸包着的虾饼,依旧挺烫手。乔初熏轻轻chuī了chuī,咬了一口,刚嚼没两口,就是眼前一亮,欣喜道:公子,真的很好吃。 景逸听到那句引人遐思的感慨,差点没直接笑出来。端起茶盏饮了口浓茶,qiáng压下那阵笑意,看着这人白里透红的水嫩脸颊:嗯? 乔初熏忙从手边的纸袋里取出一只,用纸包着给景逸送过去:这个趁热吃最好。 外皮炸的金苏,几乎入口即化,里面却嫩的滴水,虾ròu又嫩又有嚼劲,还沁着淡淡的葱花香以及酒香,明显用来调味的酱汁也是很花了一番功夫的。 景逸接过来,吃的虽然不快,依旧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只虾饼。乔初熏自己吃完了,忙拿起纸又给景逸递了一只过去。走过来等着点菜的小二看得直嘬牙花子,这俩人,买了这老些吃食,应该直接去茶楼比较合适吧! 景逸咬了一口虾饼,淡淡瞥了一眼。小二一个激灵,登时挺直腰板,笑呵呵继续在旁边候着。 趁景逸跟小二吩咐点菜的功夫,乔初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取过药包打开,指尖扒拉着将里面的药材一样一样分开,眉心却愈蹙愈紧。 景逸点了店里几样有特色的饭食,又要了壶酒,转过头,就见乔初熏咬着唇一脸郁郁,似乎还有些气愤qíng绪在,忙出声问:怎了? 正文 第九章 红扒羊蹄 乔初熏咬了咬唇,面有难色抬起眼:公子 嗯?景逸眼含笑意看着她,不急也不慌,等她接着往下说。 乔初熏将药材往两人中间推了推,一样一样给景逸说了名字以及功用,秀致的眉微微蹙着:如此一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我之前想错了,误解了昨天那位大夫的话,问题并不是出在这家药堂。要么,就是刚刚那人没将真正的药给咱们,这个分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安胎药。 景逸看着她那副愁闷的小模样,唇瓣弧度越来越弯,最后竟低笑出声。见乔初熏不解的看他,景逸清了清嗓子,缓声道:初熏,这件事教给你一个道理。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 漆黑眼瞳定定看着桌对面的人儿,景逸一字一句道:尤其是你最擅长的部分,无论他人如何质疑,都不要一上来就怀疑自己。 你既然已经想到是这家药堂出了问题,故意拿有问题的药充作安胎药给怀孕女子饮下,待她们身体感到不适再上门看诊,复又将真正的安胎药高价卖出,借此牟取bào利。就应该自信一些,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下去。答案已经呼之yù出了,不是么? 乔初熏听着景逸条理清晰的分析,顺着他的话将整件事捋顺一遍,顿时恍然:他听到咱们说,家里有人怀着身孕身体不适,自然不会故技重施,因为怕病上加病真弄出人命来。所以才直接将正常的安胎药卖给咱们! 景逸轻轻颔首,目露赞许:就是这样。 乔初熏唇角弯弯,心头一阵温甜。一面为自己居然能想通这样一道难题欣喜不已,一面又因为景逸的话觉得分外窝心。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要对自己所擅长的怀有信心,因为家里没人认同一个女子也能学医诊脉。 即便是婆婆和小袖,也不太理会她每日钻研那些医书,不过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爱屋及乌的由着她xing儿去了。再加上二娘严令禁止她学任何丝竹或者女红,俩人怕她镇日被禁锢在小院儿,又没有朋友往来,真闷出什么病来,所以多数qíng况下,只要她说想学什么想要什么,两人都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淘换来。 超速首发 如此想着,乔初熏愈发觉得刚才那番话可贵,抬起眼看向景逸的时候,唇畔笑容是从来少有的明媚:我会记得公子说的话。那声谢谢,虽然没有宣之于口,却已经藉由目光和笑容传达。 景逸凝眸望着娇美笑靥,默默将这一幕印刻在心底,即便闭着眼也能以笔描绘出来,只怕个中神韵,尤赶不上眼前十分之一的灵动。 很快,小二吆喝着端一只铜锅上来,景逸将桌上铺散开来的药材一扫一卷利落收起,就着摊开的纸捧在掌中。乔初熏也将之前买的几样吃食往边上挪了挪,转过脸看见景逸蹙眉望着手里那一捧药材的qíng形,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从认识到现在,还从未见过这人为难的样子,没想到还挺可爱的。 景逸压根没顾得上看乔初熏此时神qíng,尤在研究手里的药包当初是怎么折起来的。蹙眉打量片刻纸上折痕,景逸将东西放在桌上,试着折了两折,不对反过来试试,也不是这样心里正纳罕这玩意究竟如何包得平整,就见眼前伸过一只小手,肤色白皙指尖水嫩,手指优美宛如葱:公子,还是我来吧。 景逸抬起头,就见乔初熏唇角噙笑探了手臂过来。景逸挑起一边眉毛,佯装不悦:你是在笑我? 乔初熏咬唇忍笑,温声道:没有。公子不会折这个很正常,还是我来吧。饭菜都上来了,待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景逸捧着纸包搁到她面前桌上,接着便撑着下巴看她如何折。原本被他折的乱七八糟的纸包,到了乔初熏手里,先是用手指平铺开来,轻轻摩挲平整,接着先是折过一角,另一边兜起,两边周过来,再对折,最后一角折入收口,抻一抻四角,似乎比原先折的还周正了。 乔初熏将药包放在一旁,又执起锅子里的汤匙,为景逸盛了些ròu块以及汤水:公子先尝尝这家的羊蹄炖的如何。 超速首发若是喜欢吃这口,改日我买一些新鲜的,做给大伙吃。 景逸将碗接过来,拿起筷子,夹了块熬至火红色的蹄筋送入口中。这家的第一道招牌菜便是红扒羊蹄,是将上锅炖熟的羊蹄放进锅里,取大火,锅里加入羊汤,佐以适量huáng酒、冰糖、八角、五香等调味料,待锅烧开后,放置在小火上慢煨细炖,最后再稍收汁,便可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