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因祸得福
当夜苍城西门打开时,众人只看见欧鹭洋和夏峻茂一脸严肃地骑着马当先进入;身后跟着的是寒刀卫第四伍,几人将一匹马围在中间,马儿背上驮着一个白布口袋,里面像是装着一个人;走在最后的是宣韶宁,被五花大绑的押解着。这场面一时间让所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样在围观的霍青却是将一切看在了眼里,急忙跑开了。 “霍青,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凌绯颜走出营帐迎面撞上了满头大汗的霍青。 “出事了,我看见我看见韶宁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将军府!”霍青连喘口气的时间都舍不得,就怕耽误了救人的时间。 “啊?怎么会?”凌绯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韶宁会犯什么事儿啊?” 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凌铁鹰也出来了,一听是宣韶宁出事了倒没有这两人的手足无措,沉稳的吩咐道“都别急,霍青你立即去锈螯卫把这事告诉正渊,我和绯颜立即去将军府。将军向来公正,不会让韶宁含冤,况且还有莫先生在,别担心!” “好的,我这就去!”霍青急忙朝着锈螯卫的方向跑去,而凌铁鹰父女也快速朝将军府赶去。 欧鹭洋一行人刚到达将军府门口,事先已接到消息的豫王和莫承枫已经在等着了。 “末将参见将军!”欧鹭洋下马行礼。 “不用行礼了,把事情说清楚!”豫王脸色铁青。 “是,将军。属下出城调查昨日那桩血案,在夜龙水畔的草场上发现了弟兄们的尸身,但是未能找到头颅,因而末将下令所有人分散寻找线索。宋伍长同其麾下宣韶宁一组,前往流波山上,未及便传出宋伍长遇袭的消息。待宣韶宁将宋伍长背下山时,宋伍长已经身负重伤,无力说出事发真相,而那时宣韶宁竟然在敌我情况未明之时擅自再次跑入山中,形迹可疑,末将便暂且将其收押。” 欧鹭洋所说的确符合事实,但真实情况却并非完全如此,宣韶宁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将军!宋伍长和我发现了有可疑身影便前往追击,那时是我在前头而伍长在后头,后来只感觉伍长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之后伍长才中箭的而我后来再次返回现场也是为了去取回那支箭!” 宣韶宁还欲解释却迎来了夏峻茂的目光,那目光冷静而稍纵即逝,但其含义宣韶宁还是明白的——暂时别着急申辩。 “末将已经仔细观察了事发地的周围,宣韶宁本人曾建议根据鞋印的纹路来区分是自己人还是西凉军,事发处雪地上只有自己人的鞋印,根本没有西凉军的任何线索!”欧鹭洋说到这朝身后的那名带头抓捕宣韶宁的金甲卫看了一眼,那人心领神会,作为那些可疑脚印的唯一目击者,他的话甚为重要。 “回禀将军、指挥使,属下奉命捉拿嫌疑犯,在宋伍长遇袭之处的确发现脚印,不过那些脚印杂乱无章,末将仅仅看了一眼,难以下定论。” 欧鹭洋挑了挑眉,神色未变。 “让我看看”莫承枫即刻上前,几人合力抬下并掀开了装有宋觅尸身的布袋,此时宋觅全身已然冷了,四肢僵硬,脸色青白,只在胸口留有一个伤口,伤口呈不规则形,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成紫黑色。莫承枫不让他人插手,在地上铺垫上一块白垫子,将宋觅尸身放置其上;接着拖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军帐搭建在尸身之上,包围住三面,仅留下一个口子供自己出入。 莫承枫费尽力气将僵硬的尸体来回折叠,好是一番之后宋觅的尸身终于恢复一定程度的活动;随后解开尸身的铠甲和衣服,来回仔细检查了全身,发现仅有胸口的一处伤口,伤及心脉,贯穿而出。看到此,莫承枫的手微微颤抖,眉头拧成了川字。 一炷香之后莫承枫退出了临时军帐。 “发现什么?”豫王见到莫承枫走出来便着急问道。 “宋伍长是被利器穿过胸膛,伤势太重而亡的”莫承枫说出了自己的验尸分析,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的一群人,继续说道“凶手应该用的是箭之类的凶器,但是不是一般的羽箭,用箭之人膂力非常且极为精准,箭簇穿过胸口而过,齐齐切断了心脉。” “将军,这就是凶器!”欧鹭洋适时呈上了由宣韶宁带回来的那支暗绿色的箭。 豫王接过箭仔细端详起来箭长两尺有余,箭身通体似是由纯铜锻造,尾部裂开三支小小的约两寸的分翅,箭簇仅有米粒粗细且分裂成六棱边,整支箭在阳光下散发出幽幽绿色色泽,颇为渗人。 豫王来回抚摸过箭身,好是一阵子方才瞪大了眼睛,看向莫承枫,对方开口道“按照伤口形成的通道来分析,箭是从前胸射入而从后背穿出。” “那就是说凶手不会是宣韶宁!”夏峻茂立刻说道“那时宣韶宁跑在宋伍长的前头,他根本没有机会从其背后射箭,就算宣韶宁要遮样做,宋伍长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谁在前、谁在后并不是关键。就算是一般人射箭也讲究一个角度和距离,若想一箭就射穿对方的胸口,那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是正面对着对方,这点,欧指挥使可认同?”夏峻茂反问一句。 欧鹭洋虽然想反驳却又实在找不出理由,这的的确确是如此的,只能点了点头。 “好,既然以上两点成立,那么假设宣韶宁就是凶手,那么他首先得和宋伍长保持一定距离,如今宋伍长已被害,而宣韶宁是最大嫌疑人,那么当时是谁和他俩距离最近呢?”夏峻茂在第四伍的一众人中逡巡。 邢岗立即跳了出来,“是我!听到动静之后,是我最先冲向伍长的!” “你?你的脚力恐怕和宋伍长比差得远了吧?”欧鹭洋提出了异议。 “欧指挥使这么说就是小看了我们了!”孟克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邢岗是我们之中脚力最好的,不说大话,即便放眼全军,能超过他的也是两只手数的回来了。” “邢岗的追击本领我是领教过的。”夏峻茂清楚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欧鹭洋瞥了瞥豫王的表情,便不再作声。 “那么,邢岗,你可看见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莫承枫继续问道。 邢岗想了想,“当时虽有树木遮挡,可我看得真切,韶宁也就在伍长前方一臂的距离。” “仅仅一臂的距离,就算是弯弓都有难度吧”曹铁嘟哝了一句。 “是啊,一臂的距离是远远不足以弯弓的,不要说一箭穿身而过,就算是普通的箭术也难以施展。况且宋伍长背后的伤口伤势更重,裂口也呈现螺纹状,足见箭是从背后射出,穿过胸膛而出的。凭借这两点就已经完全排除宣韶宁的嫌疑了。”莫承枫再次更为详细的为宣韶宁辩白。 “事实已然清楚了,先给宣韶宁松绑!”豫王毫不犹豫的下令。 欧鹭洋眼看着豫王已经盖棺定论,宣韶宁也恢复自由身,立刻请罪道“属下有罪!方才情急之下未能及时分清是非,误会了自家兄弟,好在有莫师傅推理和将军的明察秋毫,才让属下没有一错再错!” 宣韶宁活动着自己已经酸麻的快失去知觉的上半身,看着欧鹭洋的表演,心中涌起一阵恶心。 果然,豫王扶起下跪的欧鹭洋安慰道“欧指挥使严重了,事发突然,指挥使所做都是临机应变,况且目前事实已经清楚,何来怪罪一说!” “多谢将军!”欧鹭洋随即转身对宣韶宁一鞠躬道“还望韶宁兄弟不要见怪!” 这!宣韶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实在想不到这人脸翻的这么快! “指挥使砥砺自省、负荆请罪,实乃我等的楷模!”夏峻茂对宣韶宁挤挤眼。 “哦指挥使言重了,是末将违纪在先,怎敢劳指挥使请罪!”宣韶宁同样鞠躬还礼,当脸朝着地面的时候,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这些应变可是学院没有学到的啊! 就在这时,霍青带着师巩正渊也赶到了,和凌铁鹰父女同时站在了人群中。眼看着宣韶宁被松绑了,几人虽然没搞清楚事情是如何出现转折的,但眼看其没事了,擦了擦额头的汗,终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既然已经查清楚了,误会也解除了,宋觅必须好好安葬。至于凶手我在此向各位立誓,一定将其抓住!”豫王面向在场的所有军民厉声说道。 原以为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雷鹏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咚的一声跪在了豫王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第四伍的其余人甚为有默契的齐刷刷地跪倒。 “你们这是做什么?”欧鹭洋呵斥道。 “将军,我们出身低贱,说不出什么铮铮誓言,可我们和伍长的感情是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他不仅是我们的伍长更是我们的兄长,伍长的死我们比谁都难过!我等感谢将军和莫师傅还韶宁清白,我等佩服他的头脑和胆量,宋伍长之仇我们必须报,而眼前我们第四伍缺一个带头的,所以恳请将军同意让宣韶宁做我们新的伍长!”雷鹏说完之后八名汉子齐齐的磕头。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就算洗脱了宣韶宁的嫌疑,伍长的任命何时轮到你们来定了!”若不是豫王在场,欧鹭洋真想将这些人统统拉出去军法处置。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豫王,只有豫王才能做最后的定夺。 看到这一幕所有围观的人都惊讶莫名,霍青甚至紧紧抓住了师巩正渊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幕。 “方才欧指挥使也说了宣韶宁发现了鞋印的差异,足可见其心思缜密,自从他入我玄甲军半年多来,观其言行,我也认为是可塑之才,此次我们痛失了宋伍长,而最后陪在宋伍长身边的也是宣韶宁,也许冥冥之中的注定。宋觅和你一同经历的危险,他为了保护你而牺牲,这担子交到你手上,我想宋觅在天之灵一定也是赞同的!” 对于雷鹏的突然请愿,宣韶宁是始料未及,在看他看来自己刚刚洗清了嫌疑就足够庆幸了,哪里还敢奢望伍长之职?如此的情形下提出简直是太过得寸进尺了,怎么事先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更让宣韶宁没想到的是,豫王的一番话貌似是赞同雷鹏的请求了! “好,寒刀卫第四伍新任伍长已经有了人选,宣韶宁,听令!” 若是现场有鸡蛋的话,宣韶宁一定能将鸡蛋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瞪圆了双眼,将嘴巴张到了最大的极限。这不会是做梦吧?这短短半日的过程简直像是从平地摔到了地狱又被人抛到了云端,已经不能用做梦来形容了。 面对豫王的任命,宣韶宁愣怔在原地,大脑空白,不知如何应承如何言语,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冷却之后重新回温然后又遇到了冰封,感觉已经失去了大半。 “韶宁,还不得令?”夏峻茂催促道。 “末将是!” “本将军擢升你为第四伍之伍长!” “是是!” 当宣韶宁木然的下跪接过任命之后,第四伍的众人终于松出一口气。而凌绯颜几人紧绷的脸总算得到解放,松弛一下表情可以露出笑容了。 欧鹭洋万万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眼看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必须立刻表态“恭喜了宣伍长!第四伍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尽快查出真凶,为宋伍长讨回公道,为他复仇的!” 忧愁和喜悦交织在一起,那种复杂莫名的感觉还没能退去,可是面对欧鹭洋,宣韶宁还是恢复些神智“欧指挥使说的是,宋伍长的仇我们一定要报,眼前首要的是好生安葬宋伍长。” “宋伍长和那八位兄弟都是我玄甲军的好男儿,他们为国尽忠,按玄甲军的礼仪安葬!”豫王以此对这桩事做了最后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