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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终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苗昱感到一阵轻松。 他向来不是一个擅于说谎的人,何况对象是叶净之。 叶净之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惊讶,甚至手依然稳稳地扶在他肩上。苗昱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听见他的心音,只低着头急促地解释道:“你去过童心了,我不知道老院长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没有具体的出生日期……因为不能确定我生在六月还是七月具体的哪一天。 我们这样的孩子都是统一在六一儿童节过生日的,连身份证上也是6月1号。我当时只是太希望你回来了……对不起!” 明明是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的事,说着说着竟然又觉得眼睛酸涩起来。 苗昱吸了口气,用力咬着嘴唇,企图忍住那该死的眼泪,不让它流出来,使整个场面变得更加难堪。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叶净之会有任何反应的准备,狂风骤雨也好,失望斥责也罢,可是搂在肩上的那个温柔的力道没有松开他,仍然安慰地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 苗昱茫然地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眼泪已经在他脸上肆意流淌,只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叶净之看他的眼神流淌着令人心醉的暖意,苗昱没有任何抵抗力地沉溺其中。被那柔和的目光凝注时,他会有种自己也是被眼前人珍而重之、放在心上的错觉。 叶净之只问他:“你希望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苗昱说不出话,只知道用力点头。 怎么会不希望呢?这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认认真真地,只为他一个人庆祝了生日。就连苗昱自己都遗忘的少年时的心愿,也被人珍重地拾起,跨过十几年的光阴送到他手上。 “那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生日。”叶净之斩钉截铁地说。 “那明年、后年……”苗昱急切地道:“不,以后的今天,也可以一起过吗?” 他期盼的眼神亮闪闪的,如果视线有温度,叶净之会觉得自己已经被烫伤了。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近乎狼狈地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是一个承诺。 而说出这句话时,叶净之觉得自己一贯稳定的心跳猛然变得剧烈起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又难以自制地惶恐。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从幼年时期起就一直盘踞在他心里的幽灵,似乎又重新苏醒过来,在他耳边絮絮低语:你是一个罪人。 你背负着一条无辜的生命,毁灭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你值得拥有这样的幸福吗? 不,你根本不配! 那声音像一把重锤一样,一字一字用力砸在他的胸膛,叶净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处的衣服,他感到无法呼吸,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开始剧烈地抽气。 不、不要,至少不要是现在,不要在今天这个日子…… 叶净之绝望地想着,但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控制,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蜷缩起来,让自己失控的样子不要显得太过丑陋难堪。 而在苗昱眼中,这一切的发生只能说是猝不及防。 在叶净之答应的时候,他那么开心,可是脸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发现他开始变得不对劲,仅仅一瞬间的功夫,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无法企及的人跌坐下去,开始剧烈地抽气和颤抖,而苗昱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能用力抱紧他,在他耳边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净之,净之!” “你还好吗?哪里难受?” “会好的,没事了,我在。” “我会一直在这里……” 叶净之虽然很瘦,力气却大得可怕,苗昱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他无意识的挣扎,感受到那躯体不受控制的战栗时,他一阵鼻酸,泪水无法控制地滚滚落下,却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吗? 在知道叶净之的语言障碍是心因性的之后,苗昱有特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对比较常见的心理疾病的症状有一些粗浅的了解,叶净之现在是非常典型的焦虑症惊恐发作的症状。 这对患者本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他无法控制这种症状的发作,甚至找不到特别的起因,苗昱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亲眼目睹之后,依然心痛得无以复加。 像叶净之适才安抚他一样,他把手放在叶净之背上轻轻拍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但摸到那消瘦的背脊上过于明显的骨骼的那一刻,苗昱努力克制的情绪崩塌了 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猛烈地刺痛起来。 绝大部分人以为叶净之冷漠强硬,目中无人;少部分人知道他谦虚谨慎,兢兢业业;极少的人知道他性格温柔,细心体贴,从不给人难堪。 而苗昱,经历了所有的阶段,终于触及到了他内心最深处。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为此感到一丝欣喜,只觉得被一种绵长的痛感攫住了呼吸。 在冷言冷语的讥刺中,铺天盖地的误解下,无尽的恶意揣测中,叶净之挺直脊梁,背负着这些痛苦,认真地、强大地、温柔地活着。 苗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竭力抱紧他,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