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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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他是国师,此人单从样貌上与“灵气”二字便沾不上边,反而妖气横生。 谢辰抬头望天,喃喃叹息道:“宴京城将将放晴,只怕风云再起。” 素织银铃一般笑出声:“姑娘放心,这回带伞了。” 离开金阙大街前,谢辰蓦然抬头往对面茶楼上看去,一个蒙面纱的女子凭栏望着街上。 她面无表情地离开。 等谢辰转身,茶楼上的女子才又看向她,问身边人:“四公子年满二十了?” 身后婢女如实道:“是,四姑娘是三月份的生辰。” “可惜了这身好皮囊,也难怪他心里急,喝醉酒还念着。” 女子目送陆千载的步辇与仪仗远去,回想起方才谢辰淬冰的眼眸。姑娘家被逼到这个地步,任谁都会恨。 然而她的处境,还没到可怜国公府小姐的时候。 婢女提醒说:“夫人,咱们不能在外久留,回去吧?” 女子回到城东的别院,却看谢潺已经在房中看书候她,略有些惊讶:“三爷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顺道过来,干脆等等你。今日出去走一趟,胸口可舒坦了些?” “解过闷好多了。”她笑了下,貌似无意道:“方才在茶楼上,有幸目睹新国师的排场。” 谢潺直接问:“瞧见四姑娘没?” 她如实说:“瞧见了。” “盛染,”谢潺眼里凉凉的,双手捧住她的面颊,“别来诛我的心。” 第23章 幽兰 教人想不顾一切地采撷 见谢潺变了脸色,盛染不卑不亢地轻声回:“三爷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如何是诛心。” 谢潺讥笑两声:“我谢家的心病,你去隔岸观火,难怪舒坦。” 除去国公爷,国公府人人皆恨命格司入骨,恨那劳什子通天命的国师。谢潺心疼的是,谢辰看似无波无澜,今日到底是去了。 盛染被迫贴紧他胸膛,却没敢彻底靠上,她不张口接这话。 女儿家的幽香从颈中出,萦绕在谢潺鼻端,甜腻而沁人,他很快便原谅她恶劣的挑事之举。 盛染的小性子他摸透了,平日里乖巧柔顺的姑娘,时不时却要刺一下惹他不痛快。 好像他生了气,她反而舒坦,没良心的东西。 眼下膳食尚未做好,盛染吩咐下人备水,亲自伺候谢潺宽衣沐浴。 她娴熟地替他脱下外罩的银白绸袍,正解衣带时,一块锦帕掉在地上,盛染蹲下去拾。 夏云灰的锦帕,上绣歪歪扭扭的翠竹,叶子参差不齐,凋零可怜,又粗胖显憨气。角落里三个圆滚滚的小字,“赠子蘅”。 子蘅是他的字。 谢潺神情自若地从她手里接过,看到那绣工跟丑字,本来不快的心情放晴,又不由得好笑起来。 盛染方才见了谢辰,谢潺张口想跟她笑话自家meimei,“我……” 却看盛染已然僵了脸色,眼睛盯着那帕子,声音微微发颤,却勉强柔声道:“三爷,进去洗吧。” 谢潺到底比她虚长一轮多,又在大理寺侵染多年,岂有不明白之理。然而坏心思作祟,他装作不知,安然地转身进去沐浴。 饭席之上,盛染魂不守舍,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 谢潺皱起眉头,冷声说:“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吃这么少是在跟外头的竹竿比风骨吗?” 她脸上红了又白,不敢与他辩驳,只好磨磨蹭蹭添了半碗乌鸡汤。 他在关心她,她却不住地想到那块被他小心收起的锦帕。 谢潺素来精细,所用物无一不是上乘,衣裳件件由特定的绣娘缝制。这憬园里的物什,从栏杆到枕头,样样费了玲珑心思,价值连城。 如今却将那么一块残次的绣品放在怀中,还对望傻笑,必是……很在意的姑娘。 她应当知道,他身边不只她一个,她只不过是身陷囹圄,恰巧惹他怜惜的那个。 入夜后,月明星稀,凉风拂过竹林,簌簌作响。从假山后窜出两声野猫叫声,转瞬又消失在夜幕中。 谢潺存了一晚上的坏心思未消,故意附在她耳边问:“怎么不专心?” 盛染无力摇摇头,鬓发潮湿,眼里盈着泪承欢。这张泫然欲泣的娇容取悦了他,谢潺不等她说话,按住她的腰驰骋起来。 莺啼婉转,一声大过一声,求饶不止,谢潺在她沉溺时,陡然慢下来,引她开口:“回话,今日怎么了?” 朝露沿着花瓣打旋,在泻入花蕾滋润前被人采去,春光戛然而止。 盛染难耐地睁开眼睛,缓了缓,声音呜咽,“没怎么。” 谢潺笑了:“撒谎?” 她见他这样笑就知不妙,吓得环住他的脖子,绷紧腰肢撒娇:“别,我受不住了。” “喊人。” “三爷,三爷……” 谢潺身上的汗往下汇淌,淋得他不自在,口干舌燥之下不忍折磨她,埋头将事办完。 过后谢潺将她抱去净房,再回到内室时,一连喝完两杯凉茶,才帮盛染把打湿的发梢擦干。 小姑娘乖乖坐在床上,由着他擦,手重手轻都不吭声。 谢潺身上松快,才嫌自己幼稚,欺负她做什么,挺不容易的。 他问:“我那帕子丑不丑?” 盛染头皮被他扯得疼,忍着说:“别出心裁,不算丑。” “那叫不算丑?我告诉你,谢辰处处都好,就是一双手笨。”他将干布扔开,摸着她的头顺毛,说:“跟你不能比,改日你教教她?” 盛染蓦然抬起头。 谢潺眉宇间带笑,薄唇弯着,过分分明的棱角被烛火晃得柔和。他不常如此,榻上餍足后除外。 盛染舒了一口气,撒娇般地向他怀中倚去。 “改日”即是遥遥无期,男人的客气话罢了。她不为此期待,也不为他的敷衍难过,他的语气他的声音说这句话给她听,她就高兴。 哄完人,谢潺挑起盛染的下巴,大理寺少卿审人的派头又拿了出来,“现在该你跟三爷说说,你跟贺裁风什么关系了吧?” 盛染听这名字并无反应,柔声回:“只见过几面,说过话。” “那他还费心找你?”谢潺虽然在笑,声音已经转凉,“如今我跟你说了,你若动心,大可以去找他,东阳小侯爷未必不会护住你。” 盛染微慌,我见犹怜看他眼,搂住他的腰,“我哪儿都不去,我只听三爷的话,谁都不见。” 谢潺笑容更深,咬住她的耳朵说:“差点忘了,东阳小侯爷撑死只能护住你,可护不住你兄长。” 这便是他们的各取所需之处。 盛染眸子黯了黯。 谢潺却由贺裁风思及蔺长星,他把玩着盛染的手,眼里复杂。 … 贺裁风挨了他爹一顿打,到底是亲爹,没伤筋动着骨,歇了几天又开始往燕王府跑。 蔺长星华衣玉冠,急匆匆往外走,两人迎面碰上。 贺裁风问:“天这么热,往哪儿跑?” “太子府上。” “别啊,你陪陪我,我好不容易能下地。”贺裁风拽住他往回走:“贺岚这两天乖吗?” 蔺长星面露疑惑,凑近他大喊出声:“你说什么——?” “……” 本以为蔺长星耳朵被贺岚震聋算是惨事,没成想贺岚亦是负了伤。 “岚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一瘸一拐?”贺裁风冲上前将人扶住,回头问蔺长星:“你打我meimei?” 蔺长星嗤笑说:“我怎么敢,前两天下雨,她自个儿滑了一跤。” 贺岚像个被点燃的炮竹:“要不是你不开门,我喊你你不应我,我会气得走路摔跤吗?” 蔺长星被她训练得口齿伶俐:“姑娘家走路没个老实样,雨天触了霉头,也怪在我身上?” “别吵别吵!”贺裁风按住两人,主持公道,先问蔺长星:“你为什么不理她?” “暴雨如注,我在书房看书,没听见她敲门。何况那时已是深更半夜,怎么方便私会。” 贺裁风头皮发麻,质问贺岚:“你夜里找他干什么?!” 贺岚见他避重就轻,大嚷:“什么深更半夜,他没吃晚膳,我好心才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木耘跟你说,我已经用过点心,但你坚持砸门。” “我不进去看,怎么知道那奴才是不是骗人!” “好好好。”贺裁风捂住半边耳朵,“岚儿,收收脾气,大热天的再气坏了身子。你平日里走路注意点,瞧你这摔得,多让哥哥心疼啊。” 贺岚由人一护,小狗似的张扬起来,恶狠狠地瞪蔺长星。 对,恶犬,还是没断奶的那种。 蔺长星纳了闷,怎么同样是女子瞪人,差距如苍天到泥沼。 他的谢辰就能让人想起空谷幽兰,浑身冷意虽拒人千里,偏偏轻柔破碎,教人想不顾一切地采撷。 不知道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打算去催一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