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落笔已有几万字，然而白一城的故事却刚刚开始，我一边写作一边整理白一城给我讲述的故事碎片。职场这个题材即冷门又小众，网文读者都喜欢看“平凡人做非凡事”的故事情节，白一城是个平凡人，至少我认为他也做出了非凡之事，他从人生的羊肠小道出发，弯弯曲曲的走向了天阔海空。

    那是一个熟夏，白一城在奉市城北喝着扎啤，动情的向我讲述着职场的故事。和磁场相同的人在一起，不必刻意经营彼此的关系，白一城犹如故人一般告诫我要利用好手中的资源，做一件现有岗位上最漂亮的事。我笑了笑告诉一城我只想安静的写作，我的身边没有职场那么复杂。白一城喝光了杯里的扎啤，打了个酒嗝说资源其实就是你手中的牌，打好打坏全靠自己！我说我对职场资源论不感兴趣，顺便给白一城推荐了一些描写人性的现代小说，可惜白一城不看书，只听书，一套评书《乱世枭雄》竟然听了好几个年头，他说就像有的书可以精读一样，有的评书可以多听，所以《乱世枭雄》听了很多遍。白一城借着扎啤来了状态，一口气说了很多《乱世枭雄》里胡帅张雨亭的经典桥段，还不停的告诉我你看，张大帅凭什么发家，靠的就是资源！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因为从一个穿白衬衣、扎领带的职场人嘴里听古论今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故事刚刚开始，那就未完继续。

    白一城坐在面子哥张洪涛崭新的黑色奔驰车里，他知道领导交办的政治任务是何种意义，定安集团又有多少人靠着完成一件又一件的政治任务扶摇直上的。白一城并不认识风水先生，自己也没看过风水，当听说王秀梅要给职场调风水，靠直觉判断应该是马总的委托，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天晚宴之后的算命先生。

    下车回家的路上，白一城心中又出现两个疑虑花甲老头懂不懂风水？他愿不愿意接此重任？白一城权衡良久，感觉没有什么把握，但是等到有十分把握之时，恐怕机会也都跑到了别人手里。既然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一城都有意的来到奉市松山路附近，远远的站在一旁观察花甲老头的一举一动。白一城就像一名特工，“伪装”的很自然，趁机还在烧烤摊老板那打听了不少咨询。花甲老头以前还是个国家干部，官位不大，两袖清风，儿子走的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老伴儿后来也走了，白发人又送了白发人，老头感到命运极其不公，想把自己的命运看个究竟才肯罢休，就这样退休后钻研起了家里老辈人已经荒废的梅花易数，几年下来，对易学的研究也算小有成就。看淡红尘的老人，孤身一人在家闷得心里发慌，闲来无事便到松山路摆个地摊，以算命打发剩余的人生。

    白一城观察着这个道风仙骨，气宇不凡的花甲老头，虽然每天算命的人不多，而且也都是一些市井百姓，他都能一针见血似的看透玄机，所谓艺高人胆大，不论是外来的民工，还是纹有麒麟臂的社会青年，他都能轻松驾驭，所有光顾的客人都是心悦诚服的客客气气离开。据烧烤摊老板说，这老爷子在松山路这片儿有一号。有一号就是挺有名气的意思。

    白一城观察几天，心里有了底，仗着胆子跟花甲老头聊了起来。老头记性很好，一眼就把白一城认了出来。白一城寒暄几句，先来个投石问路“老爷子，有笔大买卖，你敢不敢接？”

    “小伙子，你这是要义劫生辰纲啊？呵呵”

    “老爷子，会看风水吗？”

    花甲老头点了一根烟，幽幽道“给死人选过墓地，没给活人看过风水！”

    白一城继续吹风打气“那不都是一回事吗！给我们公司职场看看风水，吃这一单顶你在这赚一个月的。”

    老头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们年轻人啊，图名图利的。我一个糟老头子，早把这些看的很淡了。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恕我志不在此！”

    话音落地，白一城有些佩服这个有文化的算命先生了，这也更加坚定了邀请老爷子出山的决心。白一城后来又苦口婆心的劝来劝去，看来利益诱惑对老爷子不起一丁点作用。人到了年纪也是耿直倔强，老爷子始终不答应。

    出师不利的白一城最大的收获就是了解到了算命先生姓董，后来便改口尊称为董先生。

    董先生不是诸葛卧龙，但却有着卧龙于田的决心，董先生说他88年推着自行车从山海关只身一人来到奉市，二十年间无数次走遍了奉市的每一个街街巷巷，现在年纪大了，哪也不想去了，现在的奉市无非就是车多一些，人多一些，走到哪里都一样，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心境。

    一次不成，白一城继续二次邀请。第一次用利益诱惑没有成功，第二次白一城改变了策略，主打亲情牌。聊经历，聊家庭，聊人生的意义，谁知董先生竟然用情太深，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搬着马镫回家了。临走之前也没给个答复，第二次又以白一城失利告终。

    新的一周，定安集团重新忙碌起来。每周一上午固定召开公司班子会议，参会人员是定安集团奉市分公司经理层级以上的干部，主要决策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实质跟古代皇帝上朝和现在的常委会议是一个道理。流程极简的班子会多少年来都没有任何变化。各部门经理轮番汇报，然后两个副总发表意见，最终马总再来个盖棺定论，当然马总也有一票否决权。班子会流程简单，但会议规格是公司之最，气氛肃杀，部门经理汇报工作都是小心翼翼的高度概括，讲的太多会连带其他事端，讲的太少又显得无所作为，所以如何在短时间内有形式有内容有质量的汇报工作是每一位部门经理的必修课。

    人事部，行政部，财务部经理都是干部中的人精，资历甚老，常年围绕马总身边，所以总能细腻的揣测到马总每天的心情变化。人事部经理王春凤是个干练的职场女精英，毫不拖泥带水的汇报了近期薪资和考核政策变化，又讲了一些明年毕业生和社招生的招聘想法，马总点头通过。

    行政部经理牛艳艳妆容艳丽，丰满的身材曲线环绕全身，别人的职业装都是中规中矩，她却习惯性的打开几个扣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又白又深的沟壑，将近四十岁的牛艳艳绝对算的上是风韵犹存。每当班子会枯燥烦闷之时，朱总都会时不时瞟几眼牛艳艳又白又深的沟壑，就像吸了一口天然的兴奋剂。牛艳艳话语不多，但句句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财务部经理邹彬是个等待退休的老同志，三言两语便交代了财务部的制式工作。等到销售前线和后援支持等部门汇报完工作，两个副总，朱总和杨总分别就自己下辖的系列部门提出意见。后援管理系列的杨总求真务实，就工作谈工作，意见非常中肯。销售前线系列的朱总发表完意见，着重对培训部徐国庆经理和市场部王秀梅经理毫不掩饰的表扬一番培训部工作扎实，客户经理销售技能提升显著，市场部很拼，员工经常加班，指标也是稳步提升。

    培训部经理徐国庆暗自笑道送礼不白送，有朱总的这几句表扬就值了，而且还是班子会的公开表扬！

    王秀梅对朱总的表扬没有那么在乎，今天班子会让她最在乎的反而是客服部经理提出明年春天的公司客服节活动举办有困难，客服部都是清一色娘子军，实在无力承办。其他部门经理也没有招揽是非，所以举办客服节的工作就悬在了空中。王秀梅现在疯狂的追求政绩，在定安集团想往上走一步必须得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成绩，光靠嘴皮子只能是随波逐流，显然王秀梅很有野心，当然她对筹办客服节大型活动也很有信心，市场部员工较多，年轻有活力，自己稍加点拨和指导，客服节一定能出彩儿。

    按班子会流程，最后一项是马总讲话。马总推了推驼峰鼻上的金丝眼镜，声音低沉的讲了几句。声音虽然很小，但干部却听得无比认真，因为职权赋予了这个声音不怒自威的魔力，定安集团干部的晋级和任免也都是由这个声音决定的！

    班子会结束了，马总单独把朱总留了下来，等干部都走出了班子会专用办公室，马总脸色有些缓和，问道“职场风水的事有进展了吗？”

    朱总心里一沉，语气弱了半分，回答道“领导，我第一时间安排了下去，目前还没有合适的风水师，现在奉市干这一行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人引荐，却是一些江湖骗子，我跟下属们还在继续寻找，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吧！”

    马总脸色一沉，掩饰住心中的不悦，缓缓道“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们干工作的心里都清楚，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所以职场风水这件事也要重视啊！”

    “好，领导，一定一定！”

    朱总回到办公室，立刻拨打了王秀梅的电话，打了几次一直占线，朱总把门外的高秘书喊了过来“去，把市场部王秀梅经理叫来，越快越好！”

    王秀梅拿着日记本来到了朱总办公室，朱总也没有寒暄，直奔主题“秀梅啊，职场风水那个事落实的怎么样了？我说过，这件事虽然不是份内工作，但政治工作有时更重要！”朱总说完，随手点了一支烟，他本以为等待的是王秀梅的解释和致歉，谁知王秀梅出乎意料的翻开笔记本，开始汇报这件事的工作进展和阶段成果。

    王秀梅居家一人，工作时间和精力都很充沛，所以部门的每一项工作都会及时精准的掌控。对于白一城要引荐介绍风水先生一事，她也早早的记录在了日记本里。

    王秀梅看着日记本，不慌不忙的汇报道“领导，目前有三个风水先生比较适合，一个是奉市易经协会成员，不过目前人在南方度假，如果年前赶回奉市，价码需要翻倍，而且公司还要承担他的往返机票。第二个是大西门附近的一个风水宅门店，老先生行动不便，而且我实地查看了一下，多是虚头理论，没有真才实学，如果请了个江湖骗子，想必马总也会不高兴的。第三个是我们部门员工推荐的，是一个民间的风水老先生，据说奉市多处开发商选址开基时都会找他看风水，但老先生深居简出，研究周易纯属自娱自乐，不以盈利为目的。”

    最后一个风水老先生说的就是董先生，给开发商看风水是面子哥张洪涛给董先生脸上贴金，自己人为包装的。朱总听完汇报，感觉董先生听起来靠谱，关键是价码应该不会太高。如果看职场的风水费用太多，是不好处理的，公司没有这样的报销科目和事项，只能人为的通过其他渠道变通费用，所以朱总初步同意了邀请第三个风水先生，然后告诉王秀梅不要守着一棵树吊死人，要发动员工继续寻找，同时直截了当的告诉王秀梅看风水的费用要通过其他渠道变通，让她灵活处理，不要出现费用方面上的风险。王秀梅表示心里有谱，也给朱总吃了安心丸。

    朱总一看事情有了很大进展，眉宇舒展开来，闲来无事，竟然聊起了王秀梅个人问题，王秀梅突然想到了海洋之星遇到的那个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王健康，心中难免有些害羞，只是应付几句便又开始谈起了工作“领导，今天班子会提到的客服节筹办一事，市场部想牵头组织一下，不知道领导您什么意见？”

    王秀梅说完，朱总一拍即合，表示十分同意，不过需要请示马总。

    过了一会，朱总办公室有人敲门汇报工作，王秀梅便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这时，朱总又回归主题，特意着重的强调了一句“记住，职场风水这件事，速度第一，完美第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