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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冉来开门时,脖子上挂了根皮尺。她穿着一件及脚裸的白色长袍,亚麻质地,高领盘扣,宽松飘逸的裙摆配上一头黑发,颇有些悠然脱尘的感觉。 她看见门外站的苏颖明显一愣,表情有些冷,点头打了下招呼。 苏颖也笑笑回应。 仇姨你们先坐,我还差一点。rdquo; 去忙吧,不用管我们。rdquo;仇女士熟络道。 苏颖随她进门,稍微偏转视线,蓦地怔住。 餐厅的位置没有餐桌,而是一张长方形打板台,上面堆着一些碎布、几把尺子、剪刀和烫斗等工具,后面的桌上放着电动平缝机、锁边机和一些她叫不上名的机器,墙面多宝格摆满各类面料、料卡及线轴。 郑冉站在一个人台前,正用圆头针把黄色暗纹的料子固定在上面。 不大的餐厅,东西繁杂却摆放的井然有序。 苏颖确实没有想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几眼。 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婆婆:她喜欢做衣服?rdquo; 两人平时相处得不算愉快,苏颖虽好奇,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度关注她。 仇女士却高声:那当然。走,我带你参观参观。rdquo; 苏颖:hellip;hellip;rdquo; 她面子一时挂不住,抿了下嘴,被仇女士硬拉着手腕往走廊方向走。 郑冉家里其中一间卧室被改成了衣帽间,四个墙角分别装着led聚光灯,扭开开关,整个房间亮到耀眼。 四面衣柜里挂满不同款式的女装,从秋冬到春夏分门别类,色彩也极为丰富。苏颖不免惊叹,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看了下,里面多半的服装是旗袍。 而且角落还有一个人台,上面挂着的正是水蓝为底、掐腰百褶的那款改良旗袍,她曾在老太太那儿见郑冉穿过。 苏颖转身:这hellip;hellip;都是她做的?rdquo; 仇女士点点头。 她不是美术老师吗?rdquo; 仇女士挺自豪:算是业余爱好吧。rdquo; 苏颖走到对面的衣柜前,指尖慢慢滑过mdash;mdash;米色镂空包臀短款、低胸高开叉性感款、立领无袖复古款hellip;hellip; 旗袍款式独特,盘扣颗颗精致,剪裁平整,随便拿出哪一件都让人赞叹不已。 苏颖没想到两人的喜好会有重叠,而明显郑冉更懂得欣赏旗袍的美,她心中忽然滋生奇妙的感觉,不得不承认既羡慕又有些敬佩她。 参观完衣帽间,郑冉那边也暂时忙完,她去厨房切了些水果端出来,又沏一壶玫瑰蜂蜜茶。 电视开着,随便某个频道,用适当的音量充当背景声音。 母女俩关系比较融洽,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郑冉脾气虽古怪,但对老太太倒是尊敬有加,或者说她同任何人都能维持基本的交谈与礼仪,只单单看苏颖不顺眼。 苏颖慢慢喝着茶,忽听老太太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什么奇装异服都敢往街上穿。rdquo;她指着电视:瞧瞧,长衫大褂的,多难看呀。rdquo; 苏颖抬眸瞧两眼,电视里身穿大红色汉服的年轻姑娘走在街上,挽着发髻,手执纨扇,和周围的行人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苏颖不经意搭了句话:没觉得啊,蛮好看的,很仙气。rdquo; 仇女士嫌弃地瞥她一眼:哪里好看?不伦不类,没有时尚感。rdquo;老太太直摇头,小声嘀咕:理解不了你的审美。rdquo; 苏颖吃了粒葡萄,懒得与她辩。 她觉得自己过了尝试穿汉服的年纪,这种服饰因为不够普及,博人眼球的同时褒贬不一,但她从来不去嘲笑,最起码这种传承的精神是值得支持的。 仇姨,不同的。rdquo;郑冉蓦地开口。 仇女士立即换上笑脸,轻声轻气:怎么不同呀?rdquo; 郑冉说:和时尚无关,作为传统服饰,跟韩服、奥黛、沙丽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种引以为傲的民族象征,我还挺支持的。rdquo; 苏颖说:我也是。rdquo; 屋子里忽然静了静。 仇女士觉得意外,看看郑冉,再扭头看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都没说话,几秒后,又有些尴尬地各自移开了。 hellip;hellip; 苏颖一整天的时间都献给了仇女士,把她送回去已经接近傍晚,她和周帆打了声招呼,没去店里,直接开车回家了。 郭尉也在,一家人很少这么整齐地坐在餐桌前。他问两个孩子课业情况,一个回答的规规矩矩,乖巧懂事得很,另一个则眼珠滴溜乱转,转移话题试图逃过拷问。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郭尉的威慑力要比苏颖大得多,最起码顾念很吃这一套。两人比她想象中亲近一些,或许郭尉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也可能从未拥有过父爱rdquo;和拥有了再失去rdquo;是存在差别的,前者更容易接受对方,心灵上没那么抵触排斥。 苏颖有时候很矛盾,盼望他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又怕他忘记最根本的一些东西。 而她和晨晨应该属于后者,他表面乖顺,实则两人之间没那么亲近。值得庆幸的是,晨晨不是那种故意挑事使坏的小屁孩,彼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她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