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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哪里是那么容易捡的?”沈明河叹了口气,轻握着拳头道。“有哪个人会傻到豁出一条命出去让人白白捡便宜?不管这条命是谁的。这京城卧虎藏龙,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咱们死呢。” “那咱们,”沈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怜悯地望着沈明河,斟酌着字句道:“可该当如何?”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句。他们从沈家能一手遮天的江南来这里夺人口中食,多少人想着他们死?他们不还是该如何就如何? 只是他方才想问的那句话着实有些问不出口罢了。 他想问问,这般情境下,沈明河到底想好该怎么对待那个小太子呢? 一面背地冒险救他,一面带着沈家军来,让迟音变成了砧板上的鱼rou。而恰好,这要用来杀鱼的刀俎,迟音选了沈家。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为救驾而来。明面上他沈明河的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无论是虎视眈眈的四王,亦或是早已伏诛的姜松,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为了权力而来,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在这皇城中心翻云覆雨。 这个“他们”中当然包括沈明河。 哪怕他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他也得是这样的人。与狗同寝,必然满身虱子。这件事情,只要他沈明河一天不与沈家分道扬镳,他就一直是众人口中汲汲营营,醒掌天下权的沈明河。 可若是这样,那小太子永远都不会知道,沈明河,这个拿着刀来抵在他脖子上的刽子手,其实是想要来保护他的。 那这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了,这对沈明河不公平。 沈落想到这里有些落寞,怜悯地看了眼沈明河,看着这人轩轩如朝霞举的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心里像是闷了一壶永远也烧不开的水。 “这事情不能是你干的。”沈落心里不舒服,便有些怏怏道。“此前沈家让你强攻皇宫就是料定了这位置轮不到你身上。而今那小太子把这位置给了你,你让沈家那帮人如何揣度你?他们会信你?他们若是不信你,他们该怎么看你?” 他们定然不会信,这天下真的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当了摄政王的好事情?他们只会觉得是他沈明河惊才绝艳,说不定觉得放他在京城无异于养虎为患。 到时候,沈明河还能不能待在京城,那就只能看沈家的意思了。 可沈明河不能离开京城,那小太子迟音马上就要继位了,没了人护持,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在这人吃人的权力倾轧下活下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明河既然选择来帮他,那沈明河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让沈家相信,我沈明河此前与太子毫无瓜葛。”沈明河脸上泛着异样的白,是那种不带一丝血色的灰败的白。 “竟真打算这样。”沈落猛地深吸口气,表情复杂地盯着他,久久不能回神。“便是如此,日后又该如何?他仍旧是你替沈家捏在手里的傀儡。” 这代表着,日后迟音对他的感情便只有恨。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沈落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嘴唇,有些讷讷地说:“他现在待你和别人不一样,无论如何,他在那个时候选了你。你那么在乎他,你若是让他承你的情,同时只要给足沈家好处儿。” “让他靠着沈家这棵大树坐稳皇位,他当他的皇帝,我当我炙手可热的摄政王,连带着和沈家互相成全,助它如日中天,越发肆无忌惮?”沈明河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他的话,眼里嘲讽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又是一片清明。 “乾清宫里舍身救驾的是田进,与我沈明河有何关系?贤王沈明河生的是孤星命,爬的是青云梯,拿的是屠龙刀,做的是鱼死网破、破釜沉舟的买卖。他从不是来做个兼济天下、匡扶社稷的摄政王的。” 第8章 戒备 “大半夜的,现在进宫必然艰难,你来这儿不止是看我是否安好吧?”秋深夜凉,迟音看吕谦迟迟没离开,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袍子,蜷着脚问他。 月凉如水,照在这间还留着姜松人头的血迹屋子里,迟音窝在床边看着比前世还要凄惨几分。 可唯有迟音自己知道,自己何其有幸,能够再来一次。 刘海当时问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回想。那老太监执着地问他,“陛下,您后悔吗?” 后悔啊,后悔他对沈明河提心吊胆,从未真心对他。后悔贤王沈明河为他肝脑涂地,最后不得善终;后悔安国公陪他步步为营,最后受尽委屈,抑郁而终。 因为后悔,所以庆幸。看到这样的吕谦站在自己面前,迟音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安国公吕谦怀的是经世之才,若他再早生二十年,有着这样的家世和能力,必然能力挽狂澜,也不会让先皇给迟音留下这么个藩王做大,士族横行的烂摊子。 可惜没如果,上辈子他没机会用吕谦,这辈子无论如何,他也要护他安宁。 “一是担心你,二是宫内尘埃落定,我总要带三皇子回宫来。”吕谦说到三皇子的时候声音一弱,长长的睫毛一眨,低垂下头,给迟音留了个单薄的侧脸。 那有些肖似迟音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里让迟音觉得像极了孤苦无依的自己。 “你把他带回来是何意?”迟音笑笑,只是那笑意浅浅并不达眼底。 “这孩子,”吕谦身形一晃,似是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咬紧了牙关,下定决心道。“我知道外戚作乱,祸不在孩子。可诸事已定,我总不能留着他来等他日后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