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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说,这个犯人晒太阳吧,刘小元苦口婆心的说,咱们牢里统共三犯人,一个偷鸡摔断了腿,一个偷瓜戳瞎了人,唯一一个健全的还是个偷看寡妇洗澡的糟老头,你这么折腾他们受不了…… 可她偏不听,直说是,冤屈往往是压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她要循循善诱的重新审查一遍这几个案子,有没有冤案。 结果呢,偷鸡的一见青天白日太过激动,直往外冲,一不小心摔断了另一条腿。偷看寡妇洗澡的老糟头没承受住阳光的猛烈厥了过去,唯一一个瞎子还算淡定,在牢里悲痛欲绝的哭了大半日,问其理由,他只死攥了来人的胳膊悲鸣:“青天大老爷明鉴啊!我只不过手贱偷了根黄瓜……还没成功……你们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至少……至少……至少在拉出去看头之前让我吃顿好的吧……” 可怜见的,瞧的刘小元心里直抽抽,想好生教育一下这个新来的师妹,可不知因着什么,县太爷对她是格外的照应,曾两三次的私下开会,警告刘小元一定要好好看顾着她,万不能让她有一点差错,否则就不是扣他俸禄这么简单了,而是——咔! 县太爷做最后的姿势时,绘声绘色,逼真到极点。 刘小元很诧异,他怀疑师妹和县太爷有猫腻,可是县太爷心里只有师爷一人是清平县都晓得的。 后来,还是他爹,刘大元戳了他脑门道:“你傻啊,一个姑娘家家的来当捕快,说明什么?说明她上面有人。” 刘小元恍然大悟,而后忧伤不已,因为每次捅娄子的是她,善后的却是他,最悲愤的是,县太爷每次都会轻描淡写的补一句:“十日俸禄,充公改善衙内伙食。” 妈的!他一次荤腥都没凑上! 此刻刘小元依旧万分幽怨,他这半年的俸禄都扣完了,只求天下太平,别在折腾了…… 不能光膀子,因为师妹是女人,县太爷说,不雅。 他只能穿着,死命的扇风,那风却也是溜溜的热,化了人的热,忍不住提嗓子问道:“师妹啊,你什么时候回家?” “啊?”女捕快迟钝的扭过头,蹙眉道:“师兄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刘小元靠到了树上,再没气力搭理她。 忽的门外急匆匆奔来一人,火急火燎的提着袍子冲了过来,一把扯了刘小元,喘的话都讲不匀。 刘小元一壁扶他坐下,一壁给他扇风道:“张老爹你别急,顺口气再说。” “快……快……”张老头满面虚汗,衫子都透了,只气喘吁吁道:“晚了就来不及……来不及了……小元快去救救我家…… 他在房顶上……要自杀……” “我去!”身边猛地一声喝,吓到刘小元一哆嗦,转头就看见浑身燃烧的师妹,微黑的脸庞红彤彤的兴奋。 她道:“师兄你在这照顾张老爹,我去救人!”言必一阵疾奔而去。 张老爹伸手没拉住。 刘小元看着她那抹身影消失在衙门口,猛地一拍大腿,急急而起:“姑奶奶你别去!我的俸禄已经扣个精光了,再来就卖身了……你等等我,安全第一!”泫然欲泣,“您老就饶了我吧!我还没娶老婆呢……” 刘小元气喘吁吁的赶到时,案发现场已经聚集不少围观百姓,他敬爱的师妹就在最前面,盯着对面墙头,愁眉深锁。 也顾不得看其它,刘小元赶忙挤了进去,扯了她道:“你……没干啥吧?” 她不答,只是死盯着对面极高的墙头,蹙眉喃喃:“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刘小元诧异,顺了她的目光望去,登时一口热血涌上灵台,久久不能散去。 “师兄,你说这头猪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墙头的?”师妹很严肃很认真兼带很虚心的求教。 刘小元只是盯着墙头。 极高的青砖墙头,一只通体黝黑泛光的母猪,傲然独立,睁着一双黑豆似地溜圆的小眼睛,将刘小元望上一望,神色莫测。 身后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嗳,你说这黑妞有啥想不开的?非寻死不可?” “听说不为旁个,就因为昨个张老爹把他家那头公猪给杀了……” “啧啧,倒还真是头重情重义的母猪。” ……………… 凉风忽过,黑妞在墙头就那么凛然而立。 “黑妞!你可别想不开啊!”人群之后有人疾奔而来。 是张老爹。围观的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张老爹喘息不定的扑过来一把抓住刘小元的手,老泪纵横,“小元!你要救救它啊!它是我的命根子!” 那模样着实有些凄惨,刘小元心软的很,身旁沉吟的师妹忽然解下佩剑,递给他道:“我去救它下来。” 刘小元一愣。 她又道:“我要是被它挤下来,师兄接着点。”不等刘小元反应,就捋了袖中去爬墙。 刘小元心中哀嚎,却不得不上前道:“那个……师妹,你是女孩子力气小,还是我去……” “师兄保重!”她答的爽快,直接了当,毫不犹豫。 刘小元眉心抽了抽,他觉得自个上当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妹道:“师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那样的信誓旦旦,让刘小元很惭愧。 不知是哪位好心群众搬了张梯子来,刘小元顺着梯子就往墙上爬,墙是老城墙,清平县扩充时留下的,极厚且宽,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