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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玉壶的模样已经完全改变了。 壶鬼离开了自己的壶,浑身像是一条蛇般布满了鳞片,又像是鱼类一样长了闪光的蹼与鳍。 朝日川一时抬头,这个鱼人怪物一样的鬼盘踞在大树上,浑身上下仍旧没有半点地方符合自己的审美。 朝日川一时握紧刀,低声对身后的人说道:“既然有空气了,就赶紧恢复呼吸吧,接下来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时透无一郎模模糊糊地听见他的声音,在水和冰中艰难地转移着视线,捕捉到了朝日川的身影。 他变强了。 在看到雪国的时候时透无一郎就意识到了画师的变化,但也知道对方想要单独杀掉那只鬼还是很难。 他们都能感到玉壶变化后,气势和力量提高了一大截。 腥臭扑鼻,面对着跟着躯体变化而气势与力量提高了一截的玉壶,朝日川握紧刀,施展出了五之型。 绘之呼吸·五之型·月见。 无数弦月般的弧光在朝日川一时的手中暴涨,又在顷刻之间向树上的玉壶割去。 “哦?” 玉壶见到这一型,发出惊讶却不是特别畏惧的声音,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之前雪国一型出乎了他的意料是没错,但朝日川一时不知道的是,取意从月的剑法,上弦的鬼们可是见过更多花样。 不过能轻松解决的他为什么要和朝日川一时硬刚? 玉壶诡异地笑了起来,拿出新的壶,无数粘鱼从他的手里飞出,却越过了朝日川一时,向时透无一郎的牢笼飞过去。 出自同一血鬼术的鱼和壶之间没有阻拦,数以万计的游鱼张开嘴巴,锋利的牙齿闪着钢铁般的寒光,游向壶中的鱼饵。 他要死了吗。 时透无一郎看着迎面而来的游鱼,发现自己还不够反抗的事实时,以不应该属于少年心态的平静地停下了一切动作。 要结束了,没想到到最后他也没有想起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 他无神地看着自己飘荡在水里的长发与霜白色的雪痕,还能冷静地判断朝日川一时无法敌过这只鬼,上弦的鬼果然狡猾,血鬼术花样多变,如果能把这只鬼的情报带到几天后的柱合会议上,主公应该会很高兴吧。 可惜,没人能支援,也没人能帮助…… 【帮助!?有谁会来帮助你!?】 嗯?时透无一郎的眼睑微微一动。 【作为九柱之一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想把担子扔给别人吗?】 是谁再说话? 远远地像是传来了一个重击的声音。 时透无一郎微微瞪大了眼睛,猩红的鲜血像是泼墨一般在他的眼前绽开,透明的壶水染上了厚重的色泽,倒映出了,在大喊的自己。 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 那个“自己”在大骂着、回答着: “你有个屁能耐,只有被上天选中的人才有资格帮助他人,自己没有力量,还想要成为剑士,只有毫无意义的白白送死!” 是我自己,在训斥自己? 不,不对,那是—— 泼上水之壶的鲜血滑落,时透无一郎模糊地看到了壶之外的情况,浑身紧绷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鲜血和被冻死的鱼群啪啪落到地上,朝日川一时瘫坐了下来,用弥弥切丸支撑住身体。 时透无一郎伸出手,不知道是想抓住刚刚的镜像还是壶外朝日川一时。 鬼是可以用血鬼术同化鬼的,明明解救不了自己增加战力,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毫无理由的举动? 【不,无一郎,不要让自己的思维被定式的想法束缚,总有一天,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会将盘踞在你脑海中的雾霭吹散。】 【找回坚定的自我后,你会变得更加强大。】 主公大人……? 血色模糊的眼前,忽然出现的产敷屋耀哉的身影渐行渐远,不慎被时透无一郎短暂忘记的面貌上已经有斑斓的病症蔓延。 原来主公大人的病情已经恶化到那么严重了…… 他忽然想通了朝日川一时救自己的理由,明明是鬼,却会在某次对练之后用开玩笑的语气抱怨自己太过严厉。 我们已经算朋友了吧,时透,下手轻点啊。 一幕幕、一段段不完整的记忆忽而开始回转,时透无一郎感觉自己正在沉入一个缓慢的漩涡,面前一片黑暗,但是一抬头,才惊觉明明所有人都在帮助他、向他伸出手。 主公大人、天音夫人、其他的伙伴,而我,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神啊……请救救……我的弟弟吧……】 【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我从中作梗……不让他去帮助其他人的……错全在我的身上……你们要降下天罚,就请朝我一个人来吧……】 时透无一郎记起来了。 他的面前,拥有和自己相似面孔的人再度出现,无比虚弱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曾有一位双胞胎哥哥,不断否定他、呵斥他、拒绝他。 然后在被鬼杀死,鲜血流尽前,才吐露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 无一郎,你其实就是被选中的人类,可以为了他人,发挥出无限的力量。 没能温柔的对待你,对不起。 无数的记忆在脑海中奔涌,无序又清晰地为他拼凑出深山树林中,一家平凡的伐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