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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马岩,显然是个执守传统的人。江湖传言,马岩有个习惯,但凡要做大买卖,他必定要去鸿义社总部去拜一拜供在总部的关二爷,求关二爷保佑他一切顺利。然而,昨天晚上,马岩却一去不回。跟他一块一去不回的,是他手下十几个最亲信的兄弟。 直至今天一早,早起的老人散步到别墅门前,见到别墅大门洞开,有鲜血自别墅内流淌出来,这才报了警。 齐耀辉带人赶到时,半岛分局的何队已经惯例封锁了现场。这一回,没有多事的办公楼管理员通风报讯,鸿义社的人莫约还没能收到消息,只有几个瞧热闹的老人三三两两地站在警戒线外。 见到齐耀辉,何队即刻黑着脸迎上前,低声道:“齐队,死的人太多,现场太乱,最好不要带太多人进去。” 齐耀辉了然地点点头,扭头看向身后。萝卜是女孩子,排除;老严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排除;小丁、小李、小曾都更偏物证调查,排除;张凯到是胆子很大,就是心太粗,也排除。 “年知非,你跟我进去看现场。”齐耀辉轻声一叹。 “Yes,Sir!”年知非急忙跟上一步。 现场的情况,的确不太妙。老旧的别墅,本就采光不好又疏于照料,走进去阴惨惨的。更要命的是,空气也不流通,闲置老房的霉变气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叫人闻之欲呕。 齐耀辉紧锁双眉,自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别墅的大厅很是宽敞,两边各自放着一排太师椅。然而,如今这两排象征着地位的太师椅却几乎都倒在了地上。 从门口起,整个大厅内四散倒伏着十几具尸体,他们有的被划开了咽喉,自咽喉出喷射出的鲜血在对面墙壁上画出了一个扇形;有的被砍断了右手,掉落在尸首边的右手上还抓着枪;有的被斩断了双腿,上半身坐在太师椅内惊恐地盯着空荡荡的下半身;有的干脆被开肠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大厅的正前方是一尊几乎头顶天花板的关二爷像,左手轻抚长髯,右手……右手没了。关二爷那握刀的右手被人斩断,木头雕刻的手掌落在脚边。而他那柄天下闻名的青龙偃月刀此时正插在倒伏在他身前的马岩的背上,长刀钉穿了马岩身下的木地板,好似串着一颗糖葫芦一般将马岩的尸身彻底穿在了刀身上。 这位以悍勇能打信奉忠义著称的大佬,最后的下场却是被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贯穿了身体,这不能不说是对他本人极大的嘲讽。恰如施邦诚,爱财如命,所以他人头被供在了财神爷的面前。 齐耀辉上前细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马岩,扭头问年知非。“你做得到吗?” 年知非没有拿手帕捂住口鼻,穿着一身警察制服的他面色沉沉,静默地看着马岩,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里所有人,做得到吗?”齐耀辉又问。 年知非又点点头。“但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这一句话音极轻,好似答齐耀辉又好似只在答自己。 齐耀辉轻拍年知非的肩头,扭头问陪在身边的何队。“有什么发现?” “凶手很狡猾,虽然鞋底沾了血,但他离开的时候都刻意将这些血脚印给蹭花了,包括尸身身上的那些。会不会有遗漏,或者痕迹鉴定能不能复原,现在还说不准。”何队沉重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年知非。“但我们在现场同样找到了‘VIC’品牌的喉糖纸。” 年知非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齐耀辉也没有扭头去看年知非,只公事公办地道:“也就是说,可以并案了?” “还是老规矩,我们队里做好取证,跟总队交接?”何队了然发问。 “对。”齐耀辉点点头,又问。“尸体都在这了?” 何队伸手一指大厅内部。“厨房里还有两具,估计是逃跑的时候被杀手追上了,就一块杀了。” 齐耀辉又跟着何队走向厨房,果然见到两具尸首,一具倒在门口,一具倒在厨房走道上。两具尸体都是背后中刀,长而斜的刀锋几乎将人劈成了两半。这样的伤口,像极了姜天美的致命伤。 齐耀辉忍不住一声长叹,低声道:“看来是同一个杀手所为。” “但现场应该不止只有一个人。”年知非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外面一共有十五具尸体。如果只有一个行凶者,我不相信他有这么快。” “嗯?”齐耀辉和何队同时看向年知非。 “施邦诚的母亲,唐三妹,81岁了。老年人行动缓慢,就算她听到儿子的呼救声马上出来,从起床到开门,至少需要半分钟。如果凶手的行动足够快,唐三妹就不会死在房门口。”年知非咬着牙,一字字地道。“还有,外面有个死者被砍断了两条小腿。武士刀虽然很锋利,但长刀劈砍人骨还是很伤刀刃的。可如果用短刀,死者就不会同时被砍掉两条腿。” “所以现场至少还有一个凶手,他的刀是比较厚重的。”齐耀辉低声补充。 何队却持不同意见。“就算伤刀刃,那也没什么吧?” “何队,那不一样。”年知非微微摇头,轻声道。“能有一把使得惯的刀非常不容易,有时候这就是第二条命,不会轻易损伤的。” 何队瞬间一窒,片刻后,他只觉一股难言的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可过了一会,他却仍是感慨地拍了拍年知非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