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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眼俱生的极好,眉飞入鬓,一双凤眼微挑,眸色浅到近乎透明,猛地一看倒有几分晴雯的模样。只是他的唇生的极薄,微微抿着的时候,便硬是让人能从那完美的五官之中看出几丝发自内心的不屑与刻薄来,生不起一丝的亲近之心。 “你怎能如此说?”白衣男子无语了半晌,“好歹也是史家那老太太求你收下的徒儿,就算你看不上眼,也无须这般不留情面——” 男子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他却丝毫不晓得,只将人买下了便以为是尽了心,欢喜的像只傻兔子一样往远处去了——他怎不想想,这女子并无一技之长可傍身,也无什么地方可落脚,到头来落入那些地痞流氓之手,与如今有何差别?” “不过皆是些不知道瞻前顾后、深谋远虑之徒,一群庸才,究竟有何好教的?” 白衣男子摇摇头,笑道:“罢了罢了,我竟说不过你。” 他饶有兴致继续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忽道:“等等,张兄,你看那个女子并未走啊。” 然而他对面那个人已然不愿意理他,自顾自斟了一杯微微透亮的茶水,轻轻摇晃着,垂眸沉思不语。 白衣男子又看了会儿,随即忽的大笑起来,摇头道:“张兄,你今日可是大意失荆州了,难得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 张逸然听了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也朝楼下看去——楼下赫然是调转了头回来的小厮,仍旧是宝玉身旁跟着的那一个。看模样,倒像是刚把主子送到张府,故而扭头回来的。 他与那女子说了几句话,女子便跟着他,往另一处地方去了。 “如何?”白衣男子的扇子柄敲敲张逸然的胸口,“你今日这话,可是不是错了?” 男子垂眸看了半日,方才一言不发扭头下楼,他身旁的几个侍从忙亦步亦趋跟在了身后。 “哎张兄,”白衣男子又笑道,“怎么走的这般匆忙,你若是不教,把他留给我教也不错啊?你也知晓我招学生只看脸,那孩子生的也还不错——” “莫想了。”男子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只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身影,话音远远地传来,“他已经是我的了。” 第18章 师父在上 张府内的宝玉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待客的前厅里喝了三盅茶了。饶是这茶水再味道醇美清香宜人,他也有些吃不住了。 随手叫住了又新沏了一壶新茶上来的丫鬟,宝玉笑道:“这位jiejie,不知府上的二爷何时才能到呢?” 被叫住的丫鬟面上一愣,对着他那张生的极好的面容,神色也不禁柔和了些,轻声回道:“还请贾三爷不要着急,我们二爷怕是记错了时辰,一早便外出访友,此刻应当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应当。 宝玉心中暗暗一叹,一瞬间也清楚地知晓了张逸然对收他为徒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哪怕他是前世那个天真而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坐了这样久的冷板凳,也该明白对方是何意思了。 只怕他于对方眼中,便是那种不自量力非要倒贴上门的麻烦吧? 宝玉虽如此想着,却也是心平气和。张家二爷的脾气在这京城间皆是出了名的,正是那种恣意风流、恃才傲物之人,连当今圣上的面子也敢驳回,更莫要说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勋贵子弟了。眼下他不过是坐在这处等了一等,实在不算什么。 【你倒也是看得开。】无字天书懒洋洋在这屋中的多宝阁上趴着,与这满满皆是古董珍宝的檀木架毫无违和地融合到了一处,猛地看去,几乎不能察觉这是本额外放置在此处的书。 看不开又如何?宝玉摇摇头。 对方原本便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之辈,鄙弃他这些个以家世而立足的贵家子弟,只怕也是情有可原吧? 【上啊!】无字天书卷起一角书角,像是个握着拳头的斗士般,愤愤地怂恿宝玉,【你怕什么?你且有上天赐予你的优势,凭着你如今这蓝颜祸水的功力,只要上前软软说上几句话,哪里还怕拿不下这个人?】 宝玉一口水呛住了,登时咳嗽不住。 无字天书仍不罢休:【你且看看被你拿下的迎春,再看看袭人和晴雯——令这人拜倒于你石榴裤之下,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宝玉咳得更厉害了,眼角泛起了浅浅一层薄红,几乎恨不能立刻将这本不正经的天书扔进湖里去。好容易平息下来,忙忙又啜饮了口茶,见着门口的丫鬟担忧地飘过来的眼波,便微挑了下嘴角,回了个笑容。 宝玉这一身皮囊实在生得好,眼角眉梢俱是一段缠绵情意,如同搅不断的糖丝般勾勾缠缠,令人心都被这甜蜜的网密密麻麻地束缚住,心甘情愿沉溺在这如春水般一层层潋滟荡漾的眼波里。他这般笑时,艳色的唇也勾起一个弧度,带了十二分的善意,于这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几乎是让人眼晕的一抹红色。 丫鬟唰的一下便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招蜂引蝶!” 门口处忽的传来一声冷冷的、毫不留情的声音,宝玉诧异地回头,便见一男子大踏步而来。他穿了雪青色的锦袍,袍上除却几笔写意风水外,再无其它装饰,却愈发衬出其凛冽而令人心颤的气势来。就如一丛挺拔的劲竹,毫无顾忌地朝向天空伸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