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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耳塔罗斯以为陈昭是主神自主产生的意识，但一切却不是那样。

    这只能说是表面问题，因为主神这个身份，还有更多麻烦啊……只是这种事还是不用告诉陈昭好了。那种狂放任性的性格，如果告诉他某些事，恐怕不会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反应。

    “塔耳塔罗斯。”陈昭从长廊深处行来，木屐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不休息吗？”唯一的光源就在塔耳塔罗斯的指尖，淡淡的让陈昭的表情并不分明，但总归脱离不了面无表情或者是假笑，这几乎已经成了陈昭一贯的表情了。但是看得见那双眼睛在黑暗之中反射了淡淡的光芒，显出一种安静的神色。

    “不需要。”塔耳塔罗斯说，手指一勾，那些光点就消失在指间了，“我们不是人类。”我们那个词，加重了音调，也许别人分辨不出来，但同为神祇的陈昭一定听的出来。这是提醒，人与神的差距。

    听到这句话陈昭本该生气的，依照他一贯的肆意性格。但是此刻，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声音笃定，也冷淡，然后他很快补上一句——

    “只是，入乡随俗？”这一句的语气有种无赖的感觉，塔耳塔罗斯甚至看得见陈昭脸上微微的笑意。然后发现，有些不明白陈昭此刻的心情了。他竟然会这么冷静？按照这千年的认知来看，他不该是愤怒甚至于逃避的吗？

    “塔耳塔罗斯，我不笨。我知道，只是不想承认。”几乎是叹息出声，陈昭走近几步，与塔耳塔罗斯并肩而立。

    “我只是保存了一些妄想，发生的可能性小到接近于无的妄想。”比如说，找回失去的记忆；比如说，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因为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他不过是一个人类。即使他平时是怎么强调自己的身份，最深处的灵魂却在告诉他，他的最初是什么样的。

    陈昭是一个执念深厚的人，即使拥有了近乎无敌的力量，他改变不了内心深处的懦弱。所以他用的最熟的术永远是隐藏自己，只因为当所有人都察觉不到他存在时他才会觉得没有人能伤到他，才觉得安全。

    说到底，不过是揪住过去无法放手而已。有时候放弃说起来简单，真正做的话，很难、很难。就像常人，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失去所有的亲人朋友，永远不能回到家，永远只能漂泊在各个世界，换一个无敌的身份，你会干吗？恐怕绝大多数人是不会的。因为他们原本拥有的一切，即使平凡，却也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如果真是有人愿意交换，不是彻底对一切绝望了，就是这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珍惜。放弃手中的东西去追寻渺无痕迹的虚幻，是愚蠢的。

    但是，如果让陈昭放弃现在的一切去追寻过往，那与放弃手中的所有而去追寻虚幻之物又有何异？陈昭不笨，所以他不会这么做。他努力地让自己愉悦着，努力为自己寻找乐趣，即使是打着幌子伤害他人。他从头到尾都是自私怯懦的。只是当自己的举动的后果直接呈现在眼前，一文字来生的痛苦……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堕落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过往如何，此刻的陈昭，清醒无比。

    “你不说，我还是明白的。你知道……主神的问题，是卡俄斯的记忆碎片吧？”这其实不难猜，既然他自己可以从卡俄斯的记忆碎片里面了解主神的大致来历，那么塔耳塔罗斯能通过同样的方式知道一切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塔耳塔罗斯究竟了解多少东西。看样子，应该比自己知道的多，毕竟自己从神王宝座上得到的记忆碎片大部分是各种咒术，只有一小点提到了上个世界的一台高科技智脑。因为联想到主神就是一台智脑，所以才会联想到这一切。

    能够成为人类中最广泛的信仰，作为光明之主【华】数千年，陈昭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即使身上残存着作为人类的许多问题，但他的某些闪光点也是无法遮掩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猜测都是正确无误。千年时间作为一位神祇，对于信仰的发展、对于信徒的处理，他也是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几乎是类似人类一般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塔耳塔罗斯的表现是闲适的，他说：“是。”简单的一个字，似乎有种无奈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无奈，是想要瞒过陈昭却失败而无奈，亦或是妥协的无奈？谁知道呢……

    眯了眯眼，陈昭眼神往下垂，盯住塔耳塔罗斯袍角的金色丝线织就的精美纹路，然后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瞒了什么没告诉我，说吧。”这样被隐瞒，倒是自从作为主神醒来之后就不再有过的经历了呢。不管塔耳塔罗斯是隐瞒了什么，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听到这个问题，塔耳塔罗斯只是摇摇头：“不能说。”直来直去是神祇之间一贯的作风。因为神祇之间一切都以力量为基础，即使花言巧语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而神祇无穷无尽的寿命就注定了他们有任何一点问题都可以一直延续到永恒，所以谎言或者欺诈是神祇不会用的手段。

    得到的回答不让人满意，但是看着塔耳塔罗斯那双冷淡的血色眸瞳，陈昭还真不知道拿面前的这位怎么办。

    半晌，陈昭只能转过头去，看着院落中的花草树木皆尽沉眠。

    “不会不习惯？这里不是你的信仰主场，离你的本体也太遥远。”所谓信仰主场，就是存在大量神祇的信徒的地方，因为距离近，会使神祇得到充足的力量，不像现在，他们两位神祇得到的信仰都是跨越世界而来，受到的削弱可不小。这样的会给数千年来每时每刻都沐浴在丰厚信仰中的陈昭带来些许的不适，对于塔耳塔罗斯想必也如此。况且塔耳塔罗斯还不是简单的神祇，他是深渊的化身，而深渊是那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离开深渊，对于塔耳塔罗斯的影响定是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