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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徐迟每一剑挥出去都不遗余力,感受汗水从发端洇湿衣领。剑柄震得虎口酸麻,喘息声被锁在厚厚的防护服里,盘旋在耳边,逐渐盖过心跳、繁杂的心绪和诸多可与不可、能与不能,痛快!他太久没能如此尽兴。 强强对决,对方显然也亢奋起来,动作大开大合,兴致撩拨到高潮时甚至吹了个挑衅意味浓重的口哨。 最后一轮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进攻,徐迟防守再防守,剑尖在对方护手盘的周围画了一个完整圆周,在后退半步的假动作下,突然大弓步直刺,依赖纯熟的技巧在相反线上控剑刺中。 对方的身形在被刺中时僵硬地停顿了两秒,迟疑着呢喃:“这一招……” 徐迟收剑复位。 遗憾落败,那人摘下护面,眼中错愕未散。 那张谈不上多熟悉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上遍布汗水,英气逼人的断眉高高扬起,语气像是在质问:“刚才那一招,画圆还击,你跟谁学的?” 徐迟没回话,转身欲走。 “等等!”周岐叫住他,绷直的唇角噙着不服气,“我们再比一场!就一场!” “你打不过我。”徐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他说话微喘,周岐听见这把清冷喑哑的嗓子傲慢无比地陈述着事实,愣了愣,仿佛再一次听到某人在耳边说:“可我确实比你聪明。” 真的很少有人,能装逼装得如此浑然天成且不自知。 周岐心念微动,出手如闪电,扔了剑,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去摘徐迟的护面。 可他扑了个空,在他的指尖触到护面网格的刹那,那道人影接触不良般明灭了两下,竟原地消失了! 周岐:“……” 什么玩意儿,爽完就跑? 第12章 小王子 徐迟当然不是爽完就跑的人,他耗干精神力,直接昏迷掉线了。 十个小时之后,他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同时感觉到乳酸堆积过多造成的肌rou酸胀,他意识到睡眠舱内提供的一切服务不止停留在意识层面,活动产生的影响将通过中枢神经持续作用于躯体。也就是说——他透支了有限的体力,进行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击剑赛。 这可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他的体力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比如逃出这个鬼地方。 徐迟这么想着,直接无视屏幕右下方不停闪烁的消息提醒,闭眼进入睡眠。 周岐退出剑道后,在界面上找到他的活动记录:3102/06/06,22:30,项目击剑,地点三号剑道,您接受编号A1019530的挑战,比赛结果负,请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个屁。 周岐第七八九十次点击那个一长串的编号,发送好友请求。 皆石沉大海。 周岐紧咬牙根,感觉臼齿的凹凸表面,他停止无用的等候,掀开睡眠舱坐起身。 狭小封闭的六色怪异房间待久了令人窒息,周岐抱着双臂不停踱步,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复盘着方才那场比赛,仔细过滤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不可否认,那人在击剑方面的造诣堪称集大成者,比得上当年的皇家击剑队。 击剑这项运动,在天合政府时期备受皇室贵族推崇,一度风靡全国,后来猎鹰党短暂执政期间,明令废除所有与天合政府相关的礼仪习俗,连壹宫周围绵延数里的金色鸢尾都被付之一炬。那之后,击剑转入地下二十年,剑道凋敝,大师们或籍籍无名,或担惊受怕,不公开授课,更不在明面上收徒,同好们只私底下找场子偷偷切磋。 周岐从不知,与他年纪相仿的这一代人里,还有这样优秀的沧海遗珠。 这不是最令周岐震惊的,他耿耿于怀的是对方制胜的那一招画圆还击。 “距离是击剑的灵魂,如果只一味地进攻,你会离敌人的圈套越来越近。” 剑尖画着圈,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狠狠地在手腕上咬了一口,当啷一声,几乎与小男孩同高的重剑脱手坠地,男人没有摘下护面,只冷淡地命令:“再来。” 小男孩捂着刺痛的腕骨,愤怒地拧起眉毛,他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虽然只有七岁,却已有了小大人的威严与气度,他故意沉下小脸,提醒:“上将,我是你的亲王。” “是的,小王子殿下。”男人不疾不徐地弯下腰,将重剑拾起,单膝下跪,把镶满宝石的剑柄塞进年幼的王子手中,“你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小安东在我裤腿上尿尿,申明了对属下的占有权。” 小安东是老国王的牧羊犬。 王子小脸一红,羞愤不已:“不许你再提我小时候的糗事!” “小时候?只过去了两年而已。”男人的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浅笑,周岐印象里,这人真的很少笑。当然也有可能是见面次数实在太少,他不曾有幸撞见。 “殿下,你知道学习击剑是为了什么吗?”男人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攻击。”周岐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童年的事情他忘记得七七八八,连男人的脸都记不清,但他记得这段对话,他用未变声前稚嫩的童音撂下狠话,“我要赢你!我要做帝国第一击剑手!” “好,有志气。”男人拍拍他的头,周岐仰起脸,钢制的三棱剑淬着寒芒,如他那双闪烁着熠熠斗志的眼睛,“但你要真想赢我,就得记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