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朱雀上前来拦住他的马,“你怎么比一个女人还要小心眼?” 岳飞一怔,脸又红了,“姑娘这话……岳某承受不起!” “你是属下,难不成还巴望着你的上官或主公,来主动求你?”朱雀道,“主有主格,臣有臣格,亏你一向自诩正义守道,这点规矩与道义都不懂,岂不是欺世盗名?” “岳某生平只有一主,那便是当今圣上!”岳飞有些被气到了,冷冷道,“洛阳王,顶多算是我的上官,不是我的主公!” “那也没什么不对。”朱雀淡然道,“王爷是当朝太尉,洛阳郡王。王爷之主,也是当今圣上。王爷生平所行之事,也旨在护国安民,靖国辅君。在王爷麾下效力,即是为国效力、为君分忧——岳指挥口口声声说只有一主,那你为何又在宗泽麾下效力,却未在官家身边当差?” 纵然面对千军万马,岳飞也敢单枪匹马的冲上去;但是面对一个女人……朱雀的一番诡辩说辞,直将他说得百口莫辩,哑口无言。 “你若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请先学会谦虚谨慎。别寸功未建,就傲得不可一世。”朱雀仍不放过他,继续道,“你也看到了,我家主公是个礼贤下士之人,他与属下之间,从来都是亲如家人。焦二哥的傲气,河东尽知。他在主公面前如何?——你这个年轻人比起焦二哥的功劳名声,又是如何?二哥尚且对主公毕恭毕敬,你有何资格在我主公面前傲气凌人?” 岳飞的脸都憋红了,仍是无言以对。 “世上从来不乏千里马,缺的只是伯乐。”朱雀仍道,“岳飞,你若真有本事,就好生施展,让我们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个傲慢的本钱。似这般,像个小媳妇似的受了一点委屈就要抽身走人,就算你身负惊世之才却是此等的器量与心胸,又能成就何样大事?——主公不过对你略施小技稍作试探,你便原形毕露一溃千里。论智术论机巧,你输了何止一筹?” 最后几句话,就像是刺客的利刃,一直扎进了岳飞与张宪等人的心窝里。 几人皆是心头恍然一震! “大哥,朱雀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张宪也来劝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宝剑锋从磨励出啊!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如何成就大器?” 王贵也一同附合,“洛阳王并非傲慢无礼之人,他此举必有深意。大哥,不如……” 岳飞深吸了一口气,落马,站直了对朱雀抱拳,“姑娘教诲,令岳某茅塞顿开,在此谢过!” 朱雀并不答话,站到了一边。 岳飞再吸一口气,“下马,整装!” 张宪等一票儿骑兵,全都下了马,整顿军服军容。 “大宋禁军马军指挥使岳飞,请求入寨,拜会洛阳王!”岳飞高声道。 岳飞话音刚落,中军帅帐的帐帘被拉开了。 楚天涯端坐在太师椅上,左右甲戈肃立,金鼓齐备。两旁的宿卫虎贲,还都宝刀出鞘摆出了仪仗。 这是一个十分盛大的、军中用来欢迎上官翌临或功臣凯旋的仪仗。 众人都惊呆了。 楚天涯坐在帅椅上,远远的对岳飞等人微笑,大声一喝,“有请!!” 霎时间,金鼓齐鸣,号角喧天! 远近的军营都被惊动了,好多人好奇的跑来观望,还以为是朝廷天使驾到。 岳飞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心中既是感慨,又是彷徨,一时忘了前行。 “千里马见了伯乐,却裹足不前了么?”朱雀在一旁道,“岳指挥,你是否有些叶公好龙?” 岳飞狠狠一咬牙,大步踏了进去。 远近围观的人都惊诧得差点将下巴掉到了地上—— “这是谁啊,由得王爷用这么大的阵势来欢迎他?” “某以为是朝廷使臣驾到,却只见到一名小军校而已,手中也没有捧取圣旨节杖等物啊?” “奇怪,此人必有大来头!” …… 众人的七嘴八舌,全都落在了岳飞等人的耳中。 一时间,百感夹杂。 眼看一步步快要走到中军帅帐前,楚天涯站了起来,并前行几步。 岳飞一怔,站住了。 主迎臣、上迎下,此等降阶之礼就如同父跪子,是天下间最大之礼遇。 岳飞当场单膝一拜,“王爷礼重,岳飞不敢当!” “你值得我这么做。”楚天涯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岳飞低着头,眼睛看到了楚天涯的一双金白云靴。 “请起!”楚天涯伸手来扶岳飞。 “除非王爷退回宝座,否则,岳飞断不敢起!” “男人大丈夫,何来这许多繁文缛节?”楚天涯大声道,“某要与你痛饮三百杯,你是要跪着喝吗?” “这……”岳飞一时懵了。 楚天涯佯怒,“本王命你,起来!否则,治你违抗军令之罪!” 岳飞等人苦笑,只好一一站了起来。 “众家兄弟们听着!!”楚天涯突然大声道,“他叫岳飞,字鹏举,还有他身后听这些壮士,以后都是我们自己人!” “是,主公!”众人整齐应诺。 岳飞心里一阵阵突,脑子里都有点犯晕了——我就这样,成了楚天涯麾下之人?!……我是几时回心转意的? “岳飞,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楚天涯仍是大声道,“焦二哥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着伤病之躯郑重告诫于我,一定要留住你,一定要让你来顶替,焦二哥留下的位置。你敢吗?” “这!……王爷,岳某何德何能……” “大男人,少废话!”楚天涯大喝,“敢,还是不敢?” “敢——” “好,我希望焦二哥,没有看错人,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楚天涯大声道,“兄弟们,从今天起,岳飞做为骑兵大将,接替焦文通统领啸骑。同时,他也接替焦文通,成为我们的军机大首领之一!” “哗——” 现场发出一大片哗然之声! 一个初来乍道、第一次亮相的年轻小军校,居然就直接入主军机处坐到了焦文通的位置,仅次于楚天涯,比肩于军机白诩,高过了副军师刘子羽与元老孟德! 这比当初,楚天涯破格提拔新人刘子羽,更加令人震撼! …… 很多人脑子迷糊的开始瞎想——这个岳飞,难道是主公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么? 岳飞自己也愣了,仿佛眼前一切,皆是在梦中。 楚天涯看着他淡然一笑,“你要是没胆子接任这个职务,就尽管说。二哥的啸骑,是我十万晋军、乃至整个大宋最精锐的骑兵。我还真是担心,你把他带垮了!” 岳飞一听,脸再一次涨红了。 他的心中,可以没有野心、没有怨恨,但是绝对不会没有傲气! “王爷大可放心!岳飞拼着这条性命,必然不敢辱没了二哥的啸骑之威名!!”岳飞声如奔雷的吼道! “好,希望你言出必行。在座的所有人,皆是见证。”楚天涯笑了一笑,突然发起火来,“尔等都是呆子么,还不快来拜见新任的大首领?” “拜见岳头领!” 当场,就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等等——”正在岳飞脑子里一阵阵炸雷的时候,楚天涯突然又道,“以后,不必叫头领了。我等已经不是山贼草莽——叫将军!” “是——”众人再拜,“拜见岳将军!!” 岳飞只能深呼吸,强作镇定。 虽然他不是贪权弄势之人,但男人心中,谁没有“权”字心结?被所有人拱拜与尊重,一言既出定他人生死,对一个男人来说可算是生平最大之快事! 同时岳飞心中又在想道:这个楚天涯好生心细。他知我不甘堕入草莽之流,于是便叫众人称呼我为“将军”……正如朱雀姑娘所言,方才他不过略施小计,我便原形毕露;现在再次略施小计,再次直中我心! 此人懂得窥心之术么?当真是太不简单! …… 从踏入梧桐原的第一刻起,岳飞的心情,就如同是坐了过山车。变化起伏之快,令他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下,他只能急忙先与众人回礼。亦真亦梦的不停质问自己:眼前这些,是真的么?我成了楚天涯麾下之人?我成了河东义军的大首领?…… 楚天涯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清的笑着,“好,今日算是与你引荐。以后,你自然会与大家相熟的。岳飞,今后我们便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弟兄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岳飞收敛神情,正色抱拳,“王爷请讲!” “把金狗,给我打到老家,再也不敢踏出辽东半步!”楚天涯厉声喝道,“最好是让他们一直后悔,后悔与大宋为敌、后悔他们的爹娘把他们生了出来!” 岳飞心中一直都存在的那股激昂热血,顿时被楚天涯的一句话,就给点燃、沸腾了!! “岳飞,敢不受命?!!” …… 不远处的朱雀,面具下的眼睛抿然而笑,“主公要的人,还有不手到擒来的?岳飞……这也是你的造化!” 第271章 绝对机密 梧桐原之战,影响到的显然不止是参与战争的数十万宋金兵马,或者单单一个东京城。离此不远的洛阳战场,乃至整个九州天下,都为之深深的震荡了一回。 此一战方才结束不久,战况很快就传到了洛阳。原来刘子羽亲率人马在济源等地与完颜宗翰斗法交战,正是不可开胶。 消息一到,瞬间冷场——金兵撤了! 完颜宗翰等人,是宁死也不肯相信,他们的东路军、三十多万人马会在一夜之间溃败至斯的。他们做的最坏的打算,也就是“长期鏖战”,不夺东京誓不罢休。 完颜宗望,败得实在诡异,诡异到没有天理。 三十多万女真精兵啊,这是金国有史以来发动的最大规模的战争。以往皆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谁能想到兵力多达的三十五的、由金国第一战神完颜宗望率领的女真大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输得连渣都不剩? 这则消息,已经不仅仅是沉重打击了完颜宗翰麾下三十万大军之士气那么简单了。谋主时立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必须马上改变策略,以外交的形式最大程度的挽回当前的败局! 就算完颜宗翰与一干儿金国勃极烈有一万个不甘心,他们也无法越过黄河飞到东京,去为完颜宗望报仇、找楚天涯算帐。 甭说是楚天涯了,就是眼前的这个刘子羽,就不是善茬。由他亲自布防、白诩从后指挥的漫长黄河防线,在经受了女真大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击之后,居然滴水不漏。 近日来,不善水战的女真人,硬着头皮、使尽诡计想要杀过黄河,结果就是扔下了无数的尸体,落在了水涨的黄河之中喂了鱼鳖。原本金国的计划是在冬天马踏中原,那样的话多半的河流都会结冰,有利于他们骑兵的驰骋。但当时他们在小苍山被狙击了,延误了大量时日。 现在已是黄河汛期,北国的骑兵显然对于南国的水文没有过多的防范之心,否则,完颜宗望一开始就不会把兵马屯扎在那样的“死地”了。完颜宗望本想耗到下一个冬天再和刘子羽决一死战,可是现在宗望已败,他无法再耗下去了。 “狼主,当务之急,我们要马上停止这场战争。”时立爱苦口婆心的来劝盛怒之中的完颜宗翰,“大金国八成以上的精锐之师被二位元帅带出来远征,国内空虚。大金国堀起不到十数载,刚刚收伏的北狄各部与河北辽国故地,人心都不稳定。大金国内部朝堂之上,陛下新登大宝根基也不甚稳。此一败后大金国元气大伤,如果北狄旧部与辽国的遗老趁此机会谋叛反噬,或是朝中有人心怀不轨要借此谋逆……那可就真是满盘皆输了!!” 一句话点醒了完颜宗望。他毕竟不是纯粹的武夫,上马治军下马理政,对于朝中之事、国家之事,他是了如指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