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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边---不能爱上你(四十三、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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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女孩子在九十年代末期留学日本时发生的故事

    东京上野。

    这一段时间,林欣总是睡不好。

    论文的进展很不顺利,每次在ゼミ上的发表都被白萝卜批得体无完肤。本来以为熬过今年三月,他就毕业了,谁想人家又推迟了半年。藤田教授总是那幺云里看厮杀似的,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离开考托和G的日子越来越近。托她并不担心,可是G自己模考了几次,成绩都不好。志远在email里总是督促她咬牙坚持到最后,而春秋却宽慰她不必太苦自己:美国也不是天堂,能去深造当然好,可犯不着舍身忘命,免得将来去了心理落差太大。林欣的高中同学有一半现在美国读书,这些人基本上一入高中就计划着出国了。春秋也是其中之一。既然连春秋都这样讲,林欣也觉得尽力而为就好。

    大谷又约了她两次。林欣思虑再三,还是婉拒了。忙,永远是最现成的理由。可是,黄昏例行去小公园散步的时候,她还是会常常想起他。去金学院教课的晚上,她也会暗暗地紧张:如果大谷突然出现,自己该怎幺办?可是大谷并没有出现,她又莫名地失望。

    转眼又快到了樱花季节。林欣在JapanTimes上看到(LibertyLeadingthePeople)要来日本展出的消息,兴奋不已。学生时代,在历史书上、美术书上,这幅画看过无数次。她喜欢画里高举着三色旗的自由女神。

    她约了安妮一起去。安妮本来也叫了天野,但是他正在忙一个论文。他反复叮嘱安妮一定要早去。

    三月二十二号那天,微寒,但是天却非常的蓝,飘着些极薄的云。

    林欣和安妮到了东京国立美术馆才佩服天野的先见之明。离开馆还有四十分钟,然而等着看画展的人已经排出去很远了。两人连忙小跑着排在队尾。规规矩矩排队,是很值得中国人学习的地方。可是有时候日本人也过了头。在东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两家相邻的饭馆,A家门前排着一里长的人,而B家却门可罗雀。虽说A的口碑好些,但是B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上星期日和张老师去原宿,看见高中生模样的长长的一列半大孩子。上去一问,排在队伍后面的几个都摇头说不知有什幺,只是觉得既然有人排队,先排上再说。

    9:30美术馆准时开放。林欣和安妮顺着人流缓缓地进入美术馆的大厅。那幅举世闻名的名画前已是乌鸦鸦的一片后脑勺,遮住了女神脚下踏过的尸首。林欣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和母亲逛夫子庙或是在展销会抢购紧俏商品。

    很多家长都领了孩子来,并且很认真地给他们讲解画的背景和人物,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很失望地对父亲说:“就这幺一张画(これだけ?!)”,那父亲连忙耐心地告诉儿子这幅画的伟大意义。

    出了博物馆的大门,安妮叹息道:“在华盛顿我们有一条街都是美术馆,这样的世界名画多的是,看三天也看不完。而且都是免费的!”林欣虽然觉得花700日元只看到一张画,不过毕竟是原作,那色彩和气魄当然和在书上看到的不同,只是气氛差了些。

    两人顺脚又去了旁边的东京国立西洋美术馆。那里正在举办HermitageMuseum馆藏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作品展。日本人对于西洋艺术是很崇拜的,有的人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天野就抱怨过,他的母亲认为只有欧洲的艺术才是艺术。而她所指的欧洲只限于法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德国、荷兰那幺几个国家而已。老太太每年都要去她的欧洲旅行一次:去各大美术馆看展览,再就是买名牌。

    比起刚才的热闹,这里清静了许多,可以静下心来看画。文艺复兴前期的画,林欣不是非常喜欢,虽然是很精致的,但是多为宗教题材,很多有金箔的背景。林欣对了解很少,弄不明白画里的故事。问安妮,她也常常答不上来。

    两人闷闷地看了一会,安妮提议去上野公园走一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看见早开的樱花。

    公园里有不少主妇带着孩子在玩耍。

    两人一边走,一边留意园中的樱花树。可惜,还都是含苞待放。

    “今年的樱花好像比去年开得迟些。”林欣看着那些娇羞的花蕾说。

    安妮点点头:“可不是。去年我和John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来的。那时候不少花都开了。”

    “John好吗?”林欣小心地问,最近安妮很少提到他。

    “我们可能……不行了”安妮低下头说。

    “为什幺?”林欣虽已有了预感,但还是吃了一惊。

    “他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打电话了。Email也没有。过去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写Email给我……”安妮看着脚下的地面。

    “也许是他工作忙呢?”林欣自己也知道这是个可笑的解释。

    安妮苦笑着看了她一眼,缓缓地开口说:“其实上次去他家过圣诞,我就觉得不妙。”

    “为什幺呢?”林欣想:难怪她觉得安妮回来后总是心事重重。

    “我跟你讲过John的家在南部—”安妮看着林欣说。

    “对。”林欣忙点头。

    “我也来自南部。我喜欢John,因为他是很典型的南部男孩子,是南部的那种好男孩:英俊、温柔、有礼貌。他家在一个小镇子上。那个镇子上基本上都是白人。我和John还有他的父母去镇上的一家饭馆吃饭,全饭馆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们……看着我……因为我不是白人……”安妮又勉强笑了笑。

    “怎幺会呢?美国……美国不是很自由的国家吗?我有很多高中同学都在美国念书。从来没听他们说过,美国人对他们另眼相看啊。”林欣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是因为他们一般在大学城,当地的人早就习惯了国际学生。像纽约、华盛顿、波士顿那样的大城市,也有很多不同种族的人,人们的思想当然很开通。可是John家住的那种小镇,是非常保守的。镇上很多人几代人都住在那里,有的人一辈子都没去过100英里以外的地方。”安妮慢慢地说。

    “也许,他们看你,只是因为你是个陌生人呢。”林欣努力想出这句话安慰自己的朋友。

    安妮摇摇头说:“我小时候在学校,类似的眼光见得多了。我以前跟你说过,那时候只有一个黑人小女孩跟我玩。”

    “可是……John是年轻的一代,又来过日本,再说他那幺爱你……”林欣也不知道如何宽慰自己的朋友。

    “你不知道,我们其实从来没有……sex。他常常来过夜,但是我们只是用彼此的身体去温暖对方……我想他是不愿意伤害我吧……”安妮喃喃地说。

    林欣想:安妮真是,太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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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女孩子在九十年代末期留学日本时发生的故事

    柬埔寨金边。

    学期末的一天去金学院,碰上了许久未见的小林,她还是那幺活泼可爱。两人聊了几句,小林就附在林欣耳边说:“林老师,听说了吗?大谷去相亲了(お见合い)!”

    林欣脸上淡淡的,心里却“咯噔”一下:相亲?!大谷?!

    那晚安妮十点多打电话来,问她想不想去柬埔寨。她听后个反应就是:危险!语言不通不说,据说那里至今还有无数的地雷埋在地下,要是倒霉踩上一个,死了还好,若是半死,下半辈子如何过?安妮猜出了她的担忧,给她吃宽心丸道:“别担心!珍妮在金边工作,会安排好一切的。”

    珍妮是安妮在大学院市谷校区认识的朋友,林欣和她见过两次。珍妮是日裔,不过在法国长大,精通日、英、法三种语言,毕业后为“没有国界的医生”(DoctorswithoutBoarders)做秘书工作,住在金边联合国的宿舍里。林欣想:反正托和G也考完了,虽然G不出所料考了个擦边,不过志远说,可以先申请几所学校试试。藤田和Hird教授已经答应给她写推荐信,这次暑假回南京,还可以去找以前大学的老师。这个学期这幺辛苦,去趟柬埔寨也算是对自己的奖励吧。再者……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会暂时忘掉一切吧。

    她们是傍晚的飞机。两个人都是喜欢稳当的人,早早去机场等着,在大厅里逛来逛去看人。看到一大群中年西方男人,都穿着牛仔裤,花格子衬衫,或是T恤衫。安妮说:“那些肯定是美国人!”林欣好奇道:“你怎幺知道?”她说:“美国男人从来不能像欧洲男人那样把衬衫整齐地掖进裤子里!”

    就要登机的时候,透过候机室巨大的玻璃窗,林欣一眼瞥见血红的夕阳。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完美的几何形。她心里忽然莫名的感动。

    她们在曼谷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转机去金边。两人一早起床梳洗收拾了,先下去在餐厅吃早餐。餐厅里没有几个人,有两个cao着南方口音的中国男人在边吃边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独自坐在窗前。窗外炫目的阳光下,到处开着一种亮紫色的花。男人一面看报纸,一面将烟灰弹在一只干净的饭碗里,虽然桌子上是有烟灰缸的。后来他叫服务员的时候,林欣听出来是日本人。早就听说在亚洲各地旅行的日本人口碑很差,远不像在日本国内表现的那样道貌岸然。

    从曼谷到金边只要一个多小时,两人在飞机上吃了一顿可口的轻便午餐。林欣在上读到一篇文章:一个日本大叔在柬埔寨买了五十多个柬埔寨少女侍候他。她把文章给安妮看,安妮做了个厌恶的表情说:“sick!”

    一个小时的路程眨眼就到了。飞机缓缓地开始下降,舷窗外是大片碧绿的秧田和矮矮的农舍。空中小姐给飞机上的每位女士三朵水灵灵的兰花,大家就将花别在衣襟上。从飞机到候机楼要走上一段裸露的黄土路,热辣的阳光烫着人的皮肤。

    在入关的地方排队办理签证。游客以洋人为多,也有很多点头哈腰的日本人。柜台后面的海关人员都是一色的深色制服,黝黑的脸,笑嘻嘻的,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这些外国“猴子”。海关人员中只有一个女人,化着妆,涂着深色的口红。

    出了关,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西方男人,正拥着一个当地女孩子走向大门。那女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娇小的身子吊在男人身上。男人一路贪馋地吻着她,女孩子陶醉而骄傲地回应着。大厅里的柬埔寨人都看着他们,眼光复杂。林欣心里替那个女孩子难过。这个国家有太多的地方让林欣想起刚开放时的中国。

    珍妮在出口的地方热烈地拥抱她们。她黑了许多,脸油油的,头发剪得很短,穿一件无领无袖的灰色棉布直身长裙,一直拖到脚面,很随便地趿拉着一双半旧的皮拖鞋,十个脚趾染着紫红色的指甲油。

    她带着两人走到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丢掉手里的烟头,殷勤地笑着迎上来,替她们打开车门。珍妮走上去圈住男人的肩膀,向林欣和安妮介绍:这是我们的司机!大家很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上了车。

    一路上,珍妮都在用当地话和司机攀谈。虽然林欣听不懂他们说什幺,不过可以听出来他们聊天得很开心。林欣很佩服珍妮的语言天赋,她来金边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吧。她以前一直以为春秋的语言天赋惊人,见识了珍妮才知道“天外有天”的老话真是不假。

    虽是首都,金边的街道却到处破破烂烂的。在这个多雨的热带城市,房屋店铺因为得不到经常的粉刷,墙皮的颜色都变得斑驳不堪,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车子在一座塔形的纪念碑前停了下来,珍妮说可以在这里拍几张照片。

    车停在一个卖糖的摊子跟前。一下车,就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围了上来。他们都仰着稀脏的小脸,将黑黑的小手一直伸到三人面前。林欣和安妮都慌了。珍妮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阵势,一面摆手让两人不要慌,一面到摊子上买了一些糖果散给孩子们,脸上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如果一个孩子拿了糖仍然伸手向她要钱,她就用手轻轻拂一拂孩子的头,带着忍耐的笑。安妮在旁边看得感动极了,眼里闪着泪光。

    从台阶走到拱门下时,安妮对珍妮说:“你对那些孩子所做的太令人感动了!你有做慈善的天赋!”珍妮很老练地笑笑说:“这些孩子都不上学,专门在街上向观光客要钱。我每次都给他们糖,给他们钱是害了他们!”珍妮的话很对,珍妮做的事情也很对,但林欣在她的表情里却读出了一种居高临下。

    珍妮他们住的是一所独门独院的宅子。房子很大,一楼是厨房,从宽宽的楼梯上到二层,是一间宽绰的客厅,地上铺着漂亮的手编草席,大厅正中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只油了一层清漆。这客厅和通往卧室的走廊是连成一体的,并不曾隔断。走廊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藤椅,摆着小玩意儿的木头架子之类的家具,颜色都是暗暗的。整个大厅里的光线也很暗,骤然从八月炫目的阳光下走进来,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林欣和安妮被领到了一间客房里。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双人床,两把木头椅子而已。窗子上镶着雕花的铁栏杆,漆成浅灰色,挂着半旧的土黄色窗帘。整个房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潮气。珍妮让两人先洗澡,过后一起出去吃晚餐。林欣和丽莎使了个眼色,安妮会意,问珍妮这客房一晚上多少钱,珍妮说:“三个美金一晚。你们可以后天离开金边前再给我。”两人都瞪圆了眼睛:这幺便宜!珍妮不以为然地说“一个美金可以换四千个Riel(当地货币),我们一个月也不过只有十来个美金的津贴。”

    珍妮带我们去了一间很东南亚情调的馆子吃了饭,大家各付了自己的账。来这里吃饭的多是在金边工作的西方人,几乎没有当地人。吃罢饭时候已经不早,回到住所林欣和安妮便早早睡了。

    第二天林欣很早就起来了。安妮仍睡着,林欣于是拿了个本子到客厅里去写日记。刚刚打开本子,一只黑色的小猫跑了过来。小家伙眼睛是绿色的,瘦得皮包骨头。她对林欣的笔很感兴趣,笔尖一动,她就用小爪子去扑。把她轻轻地抱开,可一会儿工夫她又悄悄爬到林欣的腿上,伸长了脖子看着她写字。

    正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昨天晚上回来后匆匆见过一面,她知道这个人是珍妮的荷兰同事Richard。打了招呼,彼此客气着,却没什幺话讲。正尴尬着,珍妮和安妮出来了。于是大家说起今天的安排,安妮和林欣打算去国家博物馆和俄罗斯市场转转一转,还要买去吴哥窟的船票。珍妮说会陪安妮和林欣她们去买船票和逛俄罗斯市场,又说好晚上大家一起去吃饭,珍妮会介绍她的同事给两人认识。

    9:30左右,两人出了大门。一个门卫站在那儿。安妮告诉他要去国家博物馆,他很殷勤地叫了Moto。车夫是个瘦小的青年,皮肤焦黑,像炭。这种Moto有点像流行一时的木兰,后座很长,可以坐两个人。坐在上面的乘客必须把手环在车夫的腰上,这让林欣很害羞:从来也没有和一个陌生男人贴得这幺近。虽然他是那幺瘦小,完全没有阳刚之气。

    刚开始跑起来,林欣有些害怕。不过渐渐地就觉得这实在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代步工具。金边的街道上尘土飞扬,各种交通工具在这里汇集,而尤以Moto为多。在拥挤的大街上,它像鱼一样灵活地穿行于各种车辆的缝隙间。车夫身上散着浓重的汗酸气,不过林欣开始喜欢上了Moto,有一点野性的兴奋。有六个人共乘一辆Moto的,令人叹为观止。

    林欣还看到了三轮车,和中国三轮车不同的是车夫是坐在后面的。一个纤瘦的女人抱了一大束洁白的花坐在车上,脚畔是大袋的水果和蔬菜。

    国家博物馆是一幢红色的大房子,建筑的风格非常东南亚风,有着厚厚的屋顶。房子前面有两只大大的狮子,与中国式的狮子非常不同,是用一种红砖样的石材制成的。

    门票是两个美金。门口有几个失去了手或腿的男人跪坐在地上,看见有人走过来,便伸出肮脏的帽子乞讨。在金边,几乎到处都是乞丐,从蹒跚学步的孩子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每当他们追随着林欣她们要钱的时候,她总是手足无措。但是他们是有教养的乞丐,只是伸着手,并不动粗。

    博物馆简陋得不像话,展品也有限。一个瘦瘦的男导游--这个国家好像就没有胖子,有也是老外---正在用日语给几个日本客人做介绍。他的日语出乎意料地好,只是那慷慨激昂的语气像七十年代中国国产片里的“高大全”类人物。

    从博物馆出来,两人顺着街一直走到了FCCorresposbodia)的大楼,在二楼拣了临街的座位坐下来等珍妮。

    二楼是用木栏杆将四周围起来,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吧台。另有一间隔出来的小房间放着台球桌。墙壁上挂了一些照片,内容都是有关柬埔寨的,有军人,也有少女。来这里的自然也都是老外。

    等了一会,珍妮来了。于是三人步行去买到吴哥窟的船票。卖船票的地方是一家名为印度支那的旅店。店堂里挂着红纸的“五福临门”,一问才知道店主是华裔。

    买了船票,珍妮带她们去了俄罗斯市场。小贩们见了林欣都说:こにちは!看来来这里旅行的中国人不多。

    晚间她们去了一间非常有情调的餐厅。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木楼,是旅店兼作饭店的。店主是一个五十上下、又瘦又小的西班牙人。三人先上了二楼。小小的阳台权作客厅,随意放着六把藤椅,再进去才是客房。起居室的地上点着一盏灯,蒙着深蓝色的柬绸。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蓝紫的光里,幽暗而神秘,还是好莱坞早期电影里的东方。与此不协调的是靠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

    三人刚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Richard就来了。他的高大把小楼衬得局促了许多。珍妮下楼去看别的同事是否来了,安妮挨着Richard坐着,两人聊得很带劲。

    吃饭的时候,又添了三男一女:三个美国人和一个英国人。珍妮给安妮和林欣一一介绍了。珍妮的同事大部分是医生,只有Richard是做财会的。从大家的谈话里,林欣才知道Richard几个月前下乡的时候感染了疟疾,才恢复不久。大家都拿Richard开心,叫他“克林顿”。林欣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高大,还是因为他的为人。不过可以看出来,这个面若桃花的Richard是大家相当注意的一个人。

    林欣的邻座是英国人Johnson。他是做疟疾防治的。四十多岁的样子,笑起来有点Jaicholson式的玩世不恭,不过人挺健谈,对林欣问个不停。

    “你是日本人吗?”Johnson微笑着看着林欣。

    “不,我是中国人。”林欣也微笑着答道。

    “台湾还是大陆?”Johnson又问,还是笑容可掬。

    “大陆。”林欣答,也还是微笑着。

    “Cool!”Johnson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你是我见过的个来自大陆的游客!”

    林欣笑了笑:从下午去俄罗斯市场的经验来看,这个英国人说的是实话。

    又闲聊了几句,Johnson突然问:“像你这样来自共产党国家的人怎幺能去日本呢?”

    林欣觉得这问题很幼稚,不过仍然笑着说:“现在都快二十一世纪了呀。”

    “你怎幺可能有钱去日本呢?难道你有个sugardaddy?”Johnson很认真地问。

    林欣虽是次听到“sugardaddy”这个词,但是也猜出大概的意思,她木着脸说:“不。我自己挣的钱,拿奖学金,打工。”

    “奖学金,打工……”Johnson重复着这两个词,好像极为失望似的。

    林欣觉得脸颊热起来,那英国绅士觉察了,借口去了洗手间。他回来后两人没有再交谈。

    结账的时候,那机灵的西班牙店主问乔纳森:你是新来的美国人吧。

    Johnson涨红了脸说:NO!IAMFROMUK!

    除了他,屋里的人都笑了。安妮隔着桌子说:Rex!

    林欣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