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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沐柒抵上她的肩头,轻声叹着,“这样,便值得你自毁名声?” 衣袂翻飞,卫风吟靠在她身上,倏忽望向远方,清泠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她忆起幼时跪在卫家祠堂,卫峥嵘站在她跟前,纵使她还未开始识字,父亲便已然开始教她背诵卫家家训—— “是非审之于己……”他朗声念着。 地上跪着的小小人儿便也跟着念。 “是非审之于己——” “毁誉听之于人……” “毁誉听之于人——” 小人儿拖着长长的声调,一字一字,含着稚嫩的童音,却是字正腔圆,口齿清晰。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卫风吟低低念着,想起父亲一生中刚直不阿,从不为他人所动。当年伤重无法再上战场,外界流言蜚语的中伤,却是无法撼动他分毫。 只叹再无力护得卫家安好,让卫风吟一介女子,小小年纪,豆蔻年华,便已披上红帛,征战沙场。 然而此间种种艰辛,他却从来不曾失了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有的人,从不会因世间诸多苛待,便愤世嫉俗,失了一颗温和柔软的心。屹然挺立世间,凛然不惧。 她转过身,看向褚沐柒从来偏执的眼眸,望进她深深封闭的心底。 “君亲恩何以酬,民物命何以立,圣贤道何以传……小柒,我知道你从来无谓这世间百态,无谓君王,无谓平民百姓。生死沉沦,皆以为虚幻。但我仍想让你感受,人间渺小,但亦美好,任何一个脆弱的生命,都值得人拼尽所有去守护……” 她张开手,轻轻拥着褚沐柒柔软温热的身子,轻轻一指,点在她胸前。 “——小柒,不要封闭自己,看看这世界,它温柔美好,并不值得你冷漠以待。” 她声音轻柔,挟着徐缓的风,一点点,丝丝渗透进褚沐柒的心胸。声音不大,但却振聋发聩,直要将人心中的恶念与阴暗灼烧殆尽。 褚沐柒喉咙动了动,张了嘴,却是无声艰涩。 卫风吟轻轻抿着唇,拉着她,往城楼下走去。 背影清绝超尘,气质柔和明媚,在这昏昧黑沉的夜色中,衍化成一道清朗的风。 天光从远处一丝一丝地点亮,朝阳从她的脚下升起,晨昏间仅剩的最后一束月光洒在她身上。月影明昧,晦暗不决。 刹那间,天地俱静—— 宫殿中,南恒轻声走进主殿,里间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柔弱美人。侧着身,安然卧于被衾之中。 只是面色颇有些苍白,睡梦之中,依然微微蹙着眉,徒然惹人怜惜。 南恒悄然走到床前,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中微疼。 他低了头,在那女子额头轻轻印上一吻,心中不舍,却是难分。深邃的眉眼中盛满了温柔,他终是不甘心,却也只能颓然开口。 “柔儿,你所仰慕之人,确然是个英雄。” 他最后看过一眼,终于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拿战甲——” 殿门霍然关闭。 …… 片刻后,城下,宫门。 在无数枪林箭雨中,一人着银白轻甲,素手纨剑,身后跟着如潮黑甲大军,在对面节节败退的军列队伍中,如燕般轻盈穿梭。 南恒披着黄金战袍,头一次,在万军面前露了相,头一次,作为众军领袖,主宰着万人心神。 “天佑大南!”他举剑高喊。 “天佑大南!天佑大南!天佑大南!”众将士齐声高呼。 “冲啊——”一时气势震天,士气陡增。 两军交战,只见黑红两条巨龙互相吞噬咬杀,战况激烈,难分高下。 两军主将在交错纷杂的箭矢间兵器相接,几百个会合过去,竟看不出孰强孰弱。两人久攻不下,各自心急。 然而在这剑火纷呈之间,某处宫殿深处的大床上,一女子轻轻皱了眉,被外间震天的嘶吼声惊扰了困觉。 她艰难睁开眼,看了下四周算不得陌生的环境,撑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床。腿心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她蹙眉忍了,听着外面的金戈之声,心中慌乱。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迈着虚弱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 推开门,刺耳的刀剑金鸣声震得人心魂俱散。她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恍惚间,又回到幼时被丢弃的那年。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明明四处是人,却只觉天地茫然,竟无一处是她归宿,无一人,是她牵绊。 她眼眸荒凉,在无数的刀枪流矢中,艰难地侥幸求生。 头脑昏沉,在这漫天浓乌中,视线一点点模糊,周遭的一切,她再也感知不到。 “不——柔儿!”一声肝胆俱裂的喊声穿越了千军万马,在刹那间,将她的神智拉回。 林晚柔睁开眼,无数的刀枪剑戟,在她面前舞得眼花缭乱。 一人披着黄金战袍,再也不顾,在流乱奔马的军队中横冲直撞,越过无数人,朝这边奔来。 “嘚嘚”的马蹄清脆响在耳边,踏进心里。 然而左右的刀剑无眼,流矢难防。在这漫天的箭矢中,总有那么一只,钻在箭雨的空隙里,无偏差地,直冲这边而来。 林晚柔睁大了眼,时间在瞬间流逝得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