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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放出不过片刻,整个永安庄四面八方里倏如魔兵降临,鬼面具的黑袍人凭空出现,席卷而来,齐刷刷跪至云九跟前。 云九肤色苍白,在青黑色面具的映衬下更显出几分病态,唇如朱砂,比女子还要艳红,独身立于跪伏的鬼面当中,冷森气势仿若实质,将永安庄的人吓得霎时瘫软如泥,尽数随着跪了下去。 永安庄前面的街道虽算不得繁华,但来往的人却不少,在近百鬼面出现时,皆惊惶敬畏地望了过来。 “恭迎楼主回城!” 声音齐整一致,透过铜制骷髅面具发出,荡荡悠悠颇具几分鬼魅气息。 街道上望过来的百姓们皆是心头大惊,闇月楼在彝城绝对是立于顶端神坛的存在,每个人都心生敬畏,至于闇月楼楼主,那更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众人只知其手段残暴,有万般法子将人折磨到生不如死,很少有人能得见真身,然今日却是出现在这闹市当中,怎能不叫人悚然,带着慌乱不安,百姓们尽数跪了下去,无人再敢抬头乱看。 凉烟见此情景,不由松了口气,再瞧向那一路随来的云九,顿生感慨。此次来彝城,就像是脚踏恶鬼门,在一帮鬼魅魍魉里看清了自己的弱小,不知正前方是生是死,无助惶惑时,那鬼门里走出个阎王,告诉她,有我护着,鬼门就是生门。 那头墨莲生眼里看不到任何旁人,只满眼嵌着身前的温芷,牢牢抓住她的双手,紧紧相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一开口眼里就有了温热:“阿芷,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你,你知我这几年有多想你吗?”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陶瓷人偶,其上色彩已是模糊斑驳,边缘间没了棱角。 “我每日都在想阿芷在哪儿呢?她那般挑食,外头吃不惯该怎么办,肯定是瘦了。她孤身流落在外,会被人欺负吗,我总要祈祷着她能遇上好人照顾,毕竟阿芷就是个小姑娘啊,看见只蝈蝈跳过来都会害怕到哭鼻子。天冷了,我又会想,阿芷自小就畏寒,手脚冰凉,却又不喜多穿,出去的时候,没我给她带件厚衣裳,她定要冻成冰雕。”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将这个人偶拿在手里轻轻摩挲,你看,它都变小了一圈,是不是都认不出来了?这是十二岁那年花灯节,我慌里慌张凑到你耳边说,我以后要娶你,你笑着答应后,从旁边小摊上买下来的两个人偶,女娃娃给了我,男娃娃你自己留着,你说,以后想对方了,便拿出来看看。” 温芷望着那个摩挲了不知多少遍的人偶,痛哭出声。 “阿生,你始终还是纯净如初雪的模样,但我回不去了,那人偶我早已弄丢,连活着都是艰难,喜欢又算得上什么,以后你想我了就忍住,你我之间早在遇上山匪时便已经结束,你莫要再纠缠。” 温芷说完推身想跑,墨莲生却是死命抓牢,将其拉入怀中,将头抵靠过去,声音轻颤:“我不会放手,死也不放,阿芷,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你骗不了我,骗不了的。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管你认为自己有多大变化,你都是我的阿芷,你现在身处泥淖或黑暗,那我就拉紧你,拉你到平地和阳光里来。” “阿生,我……” 温芷滚着泪,想将自己的不堪和盘托出,墨莲生却是探过头将唇印过来,动作很轻,待若珍宝,从柔软的唇一寸寸点到面颊,将眼泪尽数吞咽。 “阿芷,你说什么都无用,我如今在京都里就是个纨绔,无赖得很,没姑娘愿意嫁了,这辈子我都要缠上你。” 温芷在这番话里,哭得更凶,揪住墨莲生的衣襟,如同小女孩般,垂头大颗大颗落着眼泪,间或抽泣几声。 墨莲生揽得更紧:“你看,你还是同以前一样,这般爱哭。昨日见你,多威风啊,将那齐爷骂得狗血淋头,我还想着我家阿芷本事见长了,原来不过是在强撑。”抬手捧住温芷的脸,对上她的眼眸温声道,“以后有我在,不管遇到什么,我帮你抗,你像以前那般安静站在我身后便好。” 温芷对上那双深情缱绻的眼,再也说不出违心之言,只抿唇点着头。 闇月楼的人已如一团黑色风暴,先是将方才拿剑指着云九的那帮人一击致命,随后涌进了永安庄里,一切动作干净利落,快到那些人都来不及喊叫。 凉烟瞧得头皮发麻,朝云九问道:“真要将永安庄的人尽数抹杀?我只是想来此救人,没想过要尸山血海。” 云九靠拢过来,拉住凉烟的手,朝向那些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百姓们。 “全都抬起头来。” 百姓知永安庄正在经受屠杀,皆浑身发颤,唯恐惹祸上身,听到云九一声轻喝,一个个吓得想要哭喊求饶,却又唯恐触怒了那位,只巴巴抬了头望过来。 凉烟被握住手,颇为别扭想要甩开,云九却是握得更紧。 “你们皆抬眼好好瞧瞧我身旁这位,日后见到她,等同于见到我,谁敢冲撞,死。” 一个死字惊得那些百姓们拼命揉眼,瞪大着上上下下仔细瞧,直恨不得将凉烟每根头发丝都深刻印在脑子里,那些个离得远的,急得伸长了脖子来看。 凉烟一时窘迫不已,咬着牙小声怨责:“你何须做这等无用功,彝城我一日也不愿多待,马上便会离开,实属多此一举。” 云九抬手挑起凉烟下巴,逼迫她望向自己:“一日也不愿多待?眼下这彝城再无人敢欺你,我对你又是这般维护,往后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你当真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