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这不可能。”苏小白固执地说：“那个王浩刚进城高的时候老是挨打，还得靠着我才能苟延残喘。要是没有我，他早就被人打死了。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副市长的私生子？”

    “那后来呢？”苏亚明继续问道：“王浩后来在城高怎样？”

    “后来……”苏小白不愿意说下去。

    “后来王浩就把你踩在了脚下。”苏亚明说道：“一个在你口中老是挨打的学生，用了短短三个月就混成老大，背后没有势力为他撑腰怎么可能？你看待问题还是太浅薄。”

    “那是你想的太多了。”苏小白颇为无奈：“你们大人就是这样，什么都爱多想。习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看什么都觉得背后有阴谋，看什么都觉得事情不简单。”

    “正因如此。”苏亚明说：“正因为我步步小心，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否则早就被人踩死在路边了。”然后他看向了妻子，希望妻子能出来佐证他的说法。

    黎小芸点点头，两人这一路走来确实颇为不易，动过多少脑筋，破过多少阴谋？

    苏小白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父母已经无可救药了：“所以呢，你们决定忍气吞声？”

    黎小芸说：“忍气吞声只是暂时的。咱们先避一避李正阳的锋芒，等这事情彻底过去了，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王浩施以报复。嘿嘿，咱们家的人什么时候服过软？”

    苏亚明张了张嘴没说话，其实他希望这事早点过去，对王浩理也不要理了，最好还能维持一个比较融洽的关系。如果真的报复王浩，李正阳查出来怎么办？

    黎小芸看出丈夫的担忧，说道：“放心吧，只要我决定下手，一定不会被李正阳揪住尾巴。”

    苏亚明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妻子能忍到这一步已经不错，关键是儿子的心理无法平衡。其实他和妻子也无法心理平衡，但他们更晓得这其中的利害。这些年来，他们动用手中的关系不知欺压过多少平民百姓，如今也终于尝到这种被权势欺压的滋味。

    “妈的！李正阳！”苏亚明一拳击向旁边的墙壁。他本来想很酷的表达一下胸中的不满，结果在拳头击中墙壁的一瞬间，苏亚明猛然跳了起来，“嗷”的一声惨叫，然后不停搓着指关节处，疼的他上窜下跳、倒吸凉气，眼睛里差点挤出泪来。

    黎小芸看着丈夫没出息的样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苏亚明和苏小白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皮肤嫩的比女人还好，打架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等苏亚明的手不疼了，才把外面的jing察叫进来。苏小白说：“这口供我不录了，爱咋地咋地吧。”苏亚明赶紧说：“我来录，我来录。”jing察说：“这可不行，口供必须由当事人……”话还没说完，苏亚明又往他口袋塞了一些钱。jing察看看苏亚明，说道：“那就录吧。”

    苏亚明回忆着之前在李凯那里看到的笔录，然后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声称是自己的儿子挑衅、有错在先，而且是自己的儿子先动手，把王浩打了个半死不活，最后还很过分的踹向王浩的裆部，王浩不堪其辱终于愤而反击，最终才酿成现在的后果。而且事后王浩主动到jing局自首，亲朋好友也纷纷前来慰问，送来不少财物，另他们一家都十分感动。

    “草。”苏小白仰头骂了一句，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那做笔录的jing察写完后，怔怔地说道：“确定要这么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王浩可能只被拘留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他很不明白这一家子为何会突然放过王浩。

    “拘留也不用拘留了。”苏亚明叹了口气：“我们直接撤诉。”

    “撤诉？”jing察说：“你们这是民间打架行为。说真的，虽然法律规定重大伤害罪，即便当事人不报案，jing方也要主动处理案件。但潜规则却是‘民不举官不究’，倘若连当事人都不报案，我们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所以就会让王浩无罪释放。你们确定如此？”

    “确定。”苏亚明点了点头，心中的痛自然不言而喻。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和妻子动用手中的关系不知欺压过多少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确定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吧。”jing察把笔录递给了苏亚明。

    苏亚明接过来，签上儿子的名字，又递回给jing察。jing察收拾了东西，便回去了。

    一家三口在病房里，沉默了许久许久，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弹。

    “先让王浩逍遥几天吧。”黎小芸突然狠声道：“等这事情过去一些风头，我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两个蛋。”苏小白突然说：“我要让他两个蛋都失去。”

    “李正阳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做的，这太明显了。”苏亚明觉得儿子做事不考虑后果。

    宇城飞一伙人赶到网吧的时候，楠楠正翘着二郎腿看电影呢。

    “行啊媳妇。”宇城飞奔到楠楠面前，在她脸上“吧唧”来了一下。

    “那还用说？”楠楠摘下耳麦，得意洋洋地说：“有我楠楠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吗？”

    老张也走过来：“你们这几天都干嘛去啦，机子一直给你们留着呢。”

    宇城飞环视四周，果然看到网吧里不少站着的学生，而他们的机子却没人占着。

    “嘿嘿，忙活了一些事情。”宇城飞笑容满面地看着老张：“谢谢你了，把机子都开了吧，这几天可是累坏了，要好好消遣消遣。”坐下来开了机，不等屏幕点亮，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楠楠找老张要了个毯子铺在宇城飞的身上，她知道宇城飞这些ri子确实累坏了。

    这么嗜睡的一个人，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现在终于能放松一会儿了啊……

    楠楠晚上回到家，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立马扑过去在李正阳脸上亲了一下。

    “爸，谢谢你啦！”楠楠很是开心：“王浩明天就能放出来了！”

    “哦？苏亚明出手还挺快的啊。”李正阳微微露出笑容，很享受这父女间的温存。

    “嘿嘿，关键时刻还是得老爸出手，我这点微末道行实在拿不出手。”楠楠像只小猫一样黏在父亲身边，又是按摩又是捶背的，把李正阳哄的也是心花怒放。

    “王浩这事搞定了，你那边呢。”李正阳说：“记住了，玩玩可以，千万别动了真心。”

    楠楠沉默了一下，心尖上有些微末的疼，“知道了爸，我才多大。”楠楠轻声地说着。

    “什么时候把王浩带过来给我看看，总不能帮了他这么大忙，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吧。”李正阳确实对此人挺好奇，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女儿如此重视。

    “没问题。”楠楠故作轻快地说着。

    笼子里，我对马武龙千叮咛万嘱咐，将来若是和史东分到一个监狱，一定要多多照顾他。“马老哥，相识一场就是缘分，将来我一定会再去看你和史东的。”我信誓旦旦地说着。

    “还有我们！”隔壁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多去给我们扫扫墓，烧点纸钱啥的。”

    “没问题啊。”我学着他们的口吻说道：“光纸钱怎么够，再给你们烧俩美女下去。”

    “对对对，汽车洋房也要，我们这辈子都没享受过，在下面一定要享受享受。”

    笼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这帮汉子根本就不把即将终结的生命当回事。

    后来李凯过来告诉我，苏小白那边已经录了口供，而且也撤了诉，他们这边再走一下流程就能放我出去了。这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让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史东也为我感到开心，我们俩和往常一样各自坐在自家笼子门口聊天。

    “耗子，你被城高开除了，出去以后准备怎么办？”

    “嘿，当然是找我宇哥去。”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要到职院去报答宇哥的大恩。”

    混在城高的日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狠心的决断

    第二天一大早，还睡的迷迷糊糊，隐约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叫我：“王浩！”

    “到！”我“刺溜”一声就爬起来，看着面前的李凯，隐隐有些激动。

    李凯虽然在故作严肃，但眉宇间也有些开心，冲我说道：“出来！”

    从今天起，我就要获得zi you了！笼子里其他犯人也醒过来，羡慕地看着我。马武龙坐在排椅上，两只大手按在两边，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神情还有些麻木。

    “马老哥，我走啦。”

    “……”马武龙没说话。

    “马老哥，我走啦。”我又说了一句。

    “妈的，走吧。”马武龙说：“好好潇洒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冲他笑了笑，心里还挺难过的，转过去的一瞬间，突然发觉那个汉子低下了头，似乎在揉着眼睛。“马老哥，你不是哭了吧？”我讶异地说道。

    “草，我是会哭的人吗？”马武龙吼道：“我跟你一个孩子哭什么？快滚！”

    我立刻钻出笼子，马武龙是很要面子的人，绝不会让我看见他哭的。

    “马老哥，我是你兄弟！”我在门口又说了一声。

    “啰嗦！”马武龙大步走过来。李凯冷声喝道：“你要干嘛，回去！”同时摸向腰上的jing棍。

    马武龙的脚停在笼子门口，终究没有跨出来。“李哥，没事，他只是想抱抱我。”我哈哈笑着又跨回了笼子。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我们已经成为最好的朋友。

    马武龙果然深情抱住了我，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心中藏着最温暖的柔情，我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只是抱了一下，马上就松开了我，说道：“吓，走吧，出去以后好好混，以后别再轻易进来这个地方了。这地方毁人，一不小心就把一生都给毁了。”

    我好长时间没听他说这个“吓”字了，在笼子里也做过一些研究，总结出来他这个词是语气助词，用途在于增加自己说话时候的气势，给他人一种非常凶恶的感觉。他在我面前后来就不用这个字了，证明他不会在我面前故意装恶人。

    我点点头，跨出了笼子。马武龙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也不知到底是哭了没有。

    我走到隔壁笼子前，跟史东、老二他们都道了别，然后再一一跟其他笼子的犯人道别。

    “老哥哥们，我就走了。”

    “走吧王浩。”声音此起彼伏，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跟在李凯身后，我们穿过这一条走廊。离开这一片后，李凯说：“可以啊你，竟然和里面的犯人打成一片，有的人进来几天就被折磨的不像样子了。”

    “还不是托你的福。”我嘿嘿笑着，当时就是李哥允许我进去的时候拿手机和香烟的。

    “我只是起辅助作用，会不会做人还得看你自己。”李凯领着我办了些手续，签字、按手印什么的，然后亲自送我出了jing局。这是我第四次进来又出去了，第一次捅麦子我被铐在暖气包上一夜，第二次桃子被劫我见识到社会的黑暗，第三次史东杀人我配合做了笔录，所以一切都是轻车熟路，还能认识几个jing察，一路打着招呼就出去了。

    “你也算是我们这的常客啦。”李凯跟我开着轻松的玩笑，“这一次你真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楠楠帮忙，你真要度过牢狱生涯了，苏亚明最少给你弄上八年。”

    我打了个寒噤，八年，我就二十四了，出来还能干嘛？

    “我都不知道楠楠是怎么cāo作的。”李凯摇着头说：“能让苏亚明屈服的人不多，楠楠她爸是其中之一。但是她爸竟然会出手帮你，连我都觉得十分惊讶。回去以后，你带点好烟好酒去谢谢他爸，当然他爸肯定看不上这些东西，不过你终归要过去一下的。”

    “知道了李哥。”我一路点着头，终于到了jing局门口。叶展他们早就等待多时，有叶展、苏婉、四大天王、桃子、砖头，但是缺了夏雪的身影，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宇城飞他们没来，昨天晚上就打过电话了，楠楠告诉我宇城飞估计要睡很久很久，暂时不能和我见面了。元少则告诉我：“我们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所以就不去凑热闹接你了。”

    我刚跨出jing局，叶展第一个就冲过来抱住了我，力气之大差点把我给推倒。

    “耗子，你可算出来了！”叶展哈哈哈地笑着，看上去比我还要开心的样子。

    “浩哥。”“浩哥。”四大天王纷纷跟我打着招呼，我也一一点头向他们示意。其实我也想给他们一个拥抱的，但是叶展老抱着我不撒手。

    “行了兄弟。”我拍着叶展的背：“给其他人一个机会呗？”

    “等等，还没抱够。”叶展说：“好长时间没跟你聊天了，今天晚上咱俩睡一个被窝，聊上整整一宿！”

    “哎，哎。”苏婉说：“我吃醋了昂？”

    我俩这才笑着松开彼此。我走到桃子身前，看着这个招人疼的女孩，忍不住抱了抱她。桃子的手轻轻碰着我的腰，眼泪涌出来淌在我怀里。

    “王浩，吓死我了，真以为你出不来了……”桃子带着哭腔，哽咽地说着。

    “没事啦。”我笑着说：“我现在没事啦。”我用手指轻轻擦着桃子的泪水，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来这些ri子确实哭了不少次。我很想问问她夏雪怎样了，怎么没有一起来，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这个勇气，还是随后亲自到夏雪家里去吧。

    桃子也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强忍住泪水，挣脱开我的怀抱。砖头站在我面前，大咧咧道：“王浩，现在你没事了吧？那你必须要面对一个问题了，夏雪和桃子，你得选一个。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再不选以后就没机会了，大家说不定就很少见面了。”

    “哥哥！”桃子不满道：“能不能别说这个？”

    众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些不满的神色，都觉得砖头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情。

    “夏雪。”我突然说道：“我选夏雪。”我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尤其是对夏雪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后。说完之后，众人均是一愣，他们觉得砖头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个问题，而我竟然在这个时候回答这个问题，更是一件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我心里知道，是该做出选择，是该有个了断了。无论能否在心里对桃子割舍，我都必须要选择夏雪，这是我应该面对的责。哪怕夏雪心里记恨我，我也要用诚心去打动她。

    桃子听了之后，身子明显晃了一晃，泪水又从她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我痛彻心扉，却又无话可说。我好想上去抱抱桃子，可我怕自己一抱就沦陷了，就没办法再狠下来心了。这两个女孩，无论割舍哪个都让我痛的要死。

    桃子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鼻子一抽一抽的，可能是觉得还留在这里太丢人了，身子一转便急匆匆而去，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