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自由

    元始天尊向孙悟空传授了解除紧箍的办法，孙悟空满腹狐疑，不敢相信，元始天尊不愿多说，踏云而去。他相信以孙悟空的性格，一定会照办的，因为这是一只天生爱自由的石猴，岂能始终被一根破铁拳拘束住了？

    其实，要去掉这紧箍儿，元始天尊有一百零一种办法，但是他不愿与如来佛祖正面冲突，如果可以假手于人，又何必亲自出手呢？

    只是太上老君依然不理解，问道：“天尊，你为何对猴子这么看顾？”

    元始天尊呵呵一笑，说道：“你觉得虎鹿羊三人可以抗衡灵山吗？”

    太上老君摇摇头，说道：“要他们保一方平安，四季风调雨顺绰绰有余，若要对抗灵山，他们没那胆量。”

    灵宝天尊说道：“但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有。”

    太上老君说道：“我们能把这猴子拉到我们这边来？”

    元始天尊叹道：“难难难，那天产石猴本来就是天不拘地不管的，自由散漫惯了，他是不会对任何人俯首帖耳的。不过此人又重情重义，你若敬他一尺，他必会敬你一丈。”

    太上老君说道：“好好好，哪怕只是在如来佛祖眼里插根钉子也是好的。”

    三人飘飘荡荡来到车迟国土地庙中，虽是一国之土地，但是建构也并不十分宏伟，与三清观比起来寒碜了很多，一个小老头穿着菩萨端坐于厅堂之上，轻轻地啜着茶，无所事事地看着天光。

    三清并不现身，只是暗中观察。过了半晌，皇宫方向传来阵阵呼喝：“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披发骑麒麟，赤脚蹑层冰，手把九天啸风鞭雷霆，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济度长夜魂，利益於众生，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誓於未来世，永颺天尊教。”

    那土地公闻听此言，嚯地站起身来。

    灵宝天尊低声说道：“那鹿力大仙颇有几分道行，这五雷法竟然使得得心应手。”

    太上老君只是颔首微笑，颇有自得之色。

    空中的咒语源源不断地传来：“生从地头来，死从地头去，土地显灵，福尔下民。”

    那土地公整了整衣冠，急匆匆往皇宫方向奔去，三清也紧随其后，来到了皇宫大院，但见大院之中杀气腾腾，一颗头颅正滴溜溜在地上直滚，细看去，竟是孙悟空的头颅。

    太上老君大喜过望，说道：“真是没想到，孙猴子一世英名竟落得这般下场。”

    元始天尊说道：“你太小看他了。”

    只听那没头的孙悟空，腔子中竟然也不出血，只听得肚子里在叫：“头来，头来！”

    鹿力大仙赶紧念动咒语，拘来了本坊土地，说道：“你将人头扯住，待我赢了和尚，奏了国王，与你把小祠堂盖作大庙宇，泥塑像改作正金身。”

    可是那土地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吓得腿软筋麻动弹不得，一会儿看看地上的猴头，一会儿看看无头的脑袋正在指手画脚，喊着“头来，头来！”他虽是个神仙，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简直六神无主了。

    元始天尊呵呵一笑，用手轻轻一挥，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拂面，推动着土地公如痴如醉地走向前去，按住了地上那颗头颅，头上一双眼睛忽闪着，看着他笑。他感到一阵阵惧意波涛般涌来，他想撒手逃开，却双膝无力根本拿不动腿。

    那个头颅跃跃欲动，仿佛要跳起来奔向自己的身躯，脑门上一圈金线硌着土地公的手，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那头颅被他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头颅眼中的光便渐渐消失了，最后完全寂灭，头颅也不再挣扎，偃伏在地一动不动。

    虎力大仙纵声长笑：“哈哈哈哈，孙悟空，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谁知道，话音刚落，孙悟空无头的腔子里也发出一阵长笑：“哈哈哈，老孙还没死呢！”他捻着拳，挣了一挣，将捆的绳子挣断了，喝声：“长！”

    只见，飕的一下，腔子内竟长出一个头来。

    唬得那刽子手个个心惊，羽林军人人胆战，土地公扑地坐倒在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却见孙悟空突然现身在自己身边，嘻嘻笑道：“土地公，有劳了！”

    “啊？”土地公看看眼前的猴子，又看看不远处的猴子，问道，“你是谁？”

    孙悟空嘻嘻笑道：“你只要记住我是孙悟空！”说完，他捡起自己的头，吹了一口仙气，将那头颅变小，贴身藏在怀里，一耸身，扑向了远处的孙悟空。原来，这是孙悟空元神出窍，拿走了自己的头颅。

    土地公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神异，此地不可久留，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那监斩官却急急的走入朝奏道：“万岁，那小和尚砍了头，又长出一颗来了。”

    猪八戒心中也是一惊，他从来不知道孙悟空的本领竟如此高深莫测，想起自己一度还想除掉孙悟空，可真是痴心妄想啊！不由得，心中又有几分嫉妒，想当年自己刚得道时也曾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怎么越活越没劲了呢？他冷冷地笑道：“嘿嘿，沙和尚，哪知哥哥还有这般手段。”

    沙和尚喃喃地沉思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个头哩。”

    陈玄奘对天礼拜，说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沙和尚嘿嘿笑道：“师父啊，只怕以后你再也管不住猴哥了。”

    陈玄奘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沙和尚说道：“他的头被砍掉了，紧箍儿自然也不在了。”

    “啊？”陈玄奘张口结舌。

    孙悟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开开心心地叫道：“师父！”

    陈玄奘假作什么都没发生，关切地问道：“徒弟，辛苦么？”

    孙悟空说道：“不辛苦，好玩得很。”

    猪八戒忙问道：“哥哥，需要用刀疮药么？”

    孙悟空说道：“不需要，不需要。”

    猪八戒说道：“我不信，一刀下去，怎么也会留个疤呀。”

    孙悟空早就看穿了猪八戒的心意，说道：“你摸摸看，可有刀痕？”

    猪八戒立即伸手去摸，不但摸脖子，还摸脑门，他摸到了一根yingying的丝线，心中一喜，原来紧箍儿还在，看来佛门重宝是任何外力去不掉的。于是，他呆呆睁睁地笑道道：“妙哉！妙哉！却也长得完全，截疤一点都没有。”

    陈玄奘问道：“可还在吗？”

    “在在在，”猪八戒说道。

    孙悟空问道：“什么在不在？”

    猪八戒说道：“头啊，当然是头啦。”

    孙悟空说道：“头当然在啦，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兄弟们正说着话，却国王喊道：“赦你们无罪！快去！快去！”

    孙悟空却说道：“说好的赌斗呢，我已经砍了头了，如今也该那国师把脑袋砍一砍了。”

    国王无奈，只好说道：“大国师，那和尚不肯放你哩。你与他赌胜，且莫唬了寡人。”

    虎力大仙没法，只好走向砍头台，被几个刽子手捆翻在地，然后抡圆了臂膀，一刀下去把头砍下，也是一脚踢将出去，滚了有三十余步。

    那虎力大仙的确英雄了得，颇有几分法术，与孙悟空一样，腔子里也不出血，也在叫唤：“头来，头来。”

    有那么一瞬间，孙悟空心中涌起英雄惜英雄之感，很想就此放过虎力大仙，甚至还可能与他结交为友。可是兹事体大，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如果不除掉虎力大仙，他事后势必会追查那颗头颅的下落！只有死人才可能保守秘密。

    于是他忙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声：“变！”变作一条黄犬跑入场中，把那虎力大仙的头一口衔来，抛进了御水河里。

    虎力大仙连叫三声，人头不到，又没有孙悟空的手段，长不出来，腔子中便骨都都红光迸出，可怜空有唤雨呼风法，怎比长生果正仙？须臾倒在尘埃，众人观看，乃是一只无头的黄毛虎。

    监斩官奏道：“万岁，大国师砍下头来，不能长出，死在尘埃，是一只无头的黄毛虎。”

    国王闻奏，大惊失色，目不转睛地看着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

    鹿力大仙起身道：“我师兄已是命到禄绝了，如何是只黄虎？这都是那和尚惫懒，使的障眼法儿，将我师兄变作畜类！我今定不饶他，要与他赌那剖腹剜心！”

    国王听说，方才定性回神，又叫：“那和尚，二国师还要与你赌哩。”

    孙悟空说道：“小和尚久不吃烟火食，前日西来，忽遇斋公家劝饭，多吃了几个馍馍，这几日腹中作痛，想是生了虫子，正欲借陛下之刀，剖开肚皮，拿出脏腑，洗净脾胃，方好上西天见佛。”

    国王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便说道：“把他押下去。”

    羽林军上前，搀的搀，扯的扯，孙悟空展脱手说道：“不用人搀，我自己会走。但一件，不许绑手，我好用手洗刷脏腑。”

    国王便说道：“行行行，不绑手。”

    孙悟空摇摇摆摆，径至杀场，将身靠着大桩，解开衣带，露出肚腹。那刽子手将一条绳索套在他脖子上，一条绳札住他腿足，把一口牛耳短刀，幌一幌，在肚皮下一割，搠了个窟窿。

    按道理，这时候该发出惨叫了，可是这人竟毫无声息，刽子手抬头看看，却见孙悟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说道：“你不济事，还是我来吧！”说着，竟用双手扒开肚腹，拿出肠脏来，一条条清理。刽子手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早已百毒不侵了，却不料见到这一幕之后，竟伏地呕吐起来，吐完之后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孙悟空问道：“吓着你了？好吧好吧，放好。”说着，他把肠子又一截一截地塞进肚子里，然后捻着肚皮，吹口仙气，叫：长！“

    那肚皮竟然长合到一起了。

    国王大惊，将关文捧在手中，说道：”圣僧莫误西行，拿着关文，赶紧走吧！”

    可是，孙悟空早已杀心大起，如今对这三个妖怪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斩草除根。他笑道：“该二国师来剖剖剜剜了，否则怎么体现出二国师的本事？”

    国王对鹿力大仙说道：“这事不与寡人相干，是你要与他做对头的，请去，请去。”

    鹿力大仙说道：“陛下宽心，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说罢，鹿力大仙也摇摇摆摆，径入杀场，被刽子手套上绳，将牛耳短刀，唿喇的一声，割开肚腹，他也拿出肝肠，用手理弄。

    孙悟空暗暗赞叹，一边赞叹着，一边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声：“变！”即变作一只饿鹰，展开翅爪，飕的把他的五脏心肝尽情抓去，也不知飞向何方受用了。

    鹿力大仙一见，顿时气绝！刽子手蹬倒大桩，拖尸来看，原来是一只白毛角鹿。慌得监斩官又去启奏：“万岁，二国师晦气，正剖腹时，被一只饿鹰将脏腑肝肠都叼去了，死在那里，原身是个白毛角鹿也。”

    国王害怕道：“怎么是个角鹿？”

    孙悟空说道：“虎力大仙是老虎，鹿力大仙是角鹿，羊力大仙自然就是羊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山羊呢，还是绵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