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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从她开始行礼就变得认真起来的谢松,见此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放在了姜元初的手上。 她依然保持这个垂头托举的动作,上身不动,双腿膝盖依次离地,稳稳地站了起来。 期间身体只有轻微地晃动,手也没有下意识地去握住文件夹。 直到站直了身体,她才用大拇指扣住手中之物,从头顶移至身前,手向中间聚拢。 姜元初迅速而轻巧地翻转了手掌,变成一个握着它双手相叠置于腹前,微微抬首却不直视前方,腰背挺直,双脚合站的标准古代仕女的站姿。 陈句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作为一个以拍摄宫廷剧而闻名的导演,看完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这个演员穿得不是现代服装,而是完整的戏服…… 那她一定是裙褶平整,脚不外露,腰间佩环叮当微鸣,却不会大幅度晃动。广袖轻扬,袖口不但不会滑落,还会一直掩盖着手掌二分之一的范围。 一言一行,都是古代名门贵族该有的风范。 陈句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期待。 因为这场戏还没有结束。 第14章 通知 那个嘤嘤怪是怎么回事! 姜元初起身站稳后在原地静止了片刻——这是在等待家人寒暄后送走领旨太监,也是谢矜在整理自己的复杂情绪。 她微微抬头朝叩首的方向望去,似乎是要透过重重楼阁,看到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那端坐在大殿上的人。 她眼神恍惚,仿佛想起了那人偷偷跑到尼姑庵里,承诺一定会娶她为后的场景,仿佛想起了两人年少时两小无猜,嬉闹打趣的时光。 姜元初的眼中闪过喜悦,嘴角也微微勾起。她手指轻动,像是要握住那段无忧无虑的幸福时日。 可手中摩挲到的,却是圣旨冰凉的绸缎,一下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眼中的喜悦还没有褪去,悲伤便如浪般翻滚着涌上来,里面还卷杂着隐隐的耻辱和幽怨。 陈句屏住了呼吸,姜元初的情绪过渡处理得非常好,表演张弛有度,很有感染力。 初叩首时微微的期盼,听到圣旨后刹那间的怔然,接下旨意后心情的起伏和最后的灰败。 那种心绪涌动,表情克制,思绪游离,全靠身体条件反射行动的感觉清晰而自然地展现了出来。 谢松这时搭戏:“矜儿,你可明白了?” 姜元初再次垂首:“女儿明白了。” 谢松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就劝你,废后不是小事,你跟陛下早早了断,对彼此才是最好的结果。” 姜元初的一双桃花眼,轻轻地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没有说话。 谢松脸上闪过挣扎和痛惜,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去找陛下……”他再次叹气,“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求陛下收回旨意。” 姜元初表现出一种似悲似喜的茫然。她眼神空茫了片刻,“多谢父亲,女儿注定要浪费您的一番苦心了。” “当年选秀结束,您抗拒族中让我病逝的命令,送我去庵里避难。为此受到了族人的苛责,仕途处处不顺。如今世家已有衰落之兆,您受到圣上提拔才能再得重用,女儿怎能再次牵连您和哥哥……” “况且,”姜元初握紧圣旨,像是在说服父亲,又像在说服自己,“他也是被逼无奈……” …… 谢松和姜元初你来我往,将这场戏顺利演至结束。 陈句明显感受到,最初谢老是出于好心,抱着哄一哄小朋友的心思说要帮忙的。但后来他真的把姜元初当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搭档,认真对起戏来。 姜元初也察觉到了这位老前辈的变化,她进一步被对方带动,久不演戏而产生的生疏感渐渐消散了。她渐入佳境,情绪更加饱满了。 这场戏一结束,陈句就忍不住一拍桌子:“好!” 说完他看到姜元初一如进门时浅浅的微笑,不禁有些讪讪,“我是敬佩谢老演得好。你,嗯,姜小姐,”陈句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姜小姐你的试镜结束了,回去等消息吧!” 看着姜元初微笑道谢后转身出去了,谢松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啊……是块璞玉,陈小子你可别轻易放过了。” 等在外面的季繁见她神色平静地走出来,一时有些忐忑。 姜元初接过孟简送上的橙汁,缓了缓神,笑着说:“季哥,你不用担心。我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还有幸被谢老提携了一把,陈导说让回去等消息。” 谢老提携了一把?那到底是起了爱才之心,还是为了打圆场呢? 心神不宁的季繁生怕这事儿搞砸了,姜大小姐再给自己提什么奇葩要求。他回去后忍不住给陈句打电话:“陈导,今天元初表现得……还行吗?” 陈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确定她之前没演过什么戏吗?” 季繁很奇怪:“你怎么会问这个?她一个豪门大小姐,上哪儿演戏去。这会儿不是心血来潮,跟着我们家小祖宗胡闹吗?” 陈句沉吟了片刻:“嘶……那这事儿可真是怪了……”不过他又想到季繁手下的程驰野,也就释然了,或许世上就是有这种天赋异禀还暗自努力的人吧。 于是他不无嫉妒地说:“你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百年难遇的宝贝儿都跑到你那里去了,你还一下搂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