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宋嬷嬷问我怎么处置你房里的丫鬟,我瞧着她们个个不错,也怕夫君用惯了人,不打算动。原来多少伺候你的,如今还是那些。夫君觉得如何?” 怀璧正在喝茶,听见初晨说这话,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拉着初晨的手求饶道:“可别,赶紧赶走,有多远扔多远。这十个妖精,是母亲和我置气来的。早前她往我房里塞过一个通房,被我叫人抬进了二哥房里头,惹着她了,才挑拣了十个丫鬟硬塞进我这里。平日里有一两个端茶送水,足够了,剩下那些干吃闲饭,索性全打发卖了。” 初晨听了怀璧的解释,莫名的松一口气,心情愉悦起来。 既然怀璧对她们不上心,那她处置起来就容易多了。可到底这些人是秦王妃送来的,她一进门,就把这些通房赶出去,一方面会打了秦王妃的脸面,一方面她自己也会落个善妒的名声。 这十个丫鬟,暂时还不能动的,除非秦王妃张口。 初晨想了想,建议道:“既然是母亲送的,咱们不好驳了她的心意。你若是嫌她们,就让她们在外边伺候,如何?” 怀璧才没心情管那几个丫鬟如何呢,胡乱的点头,由着媳妇去处置。他迫不及待的牵着初晨的手,带她去逛王府。这府里来来往往跑腿办事的儿丫鬟婆子,瞧见这对璧人伉俪情深。个个暗赞羡慕,口口相传,不出一日,全京都城都知道“怀璧公子改邪归正了”。 世人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无恶不作的怀璧公子浪子回头。于是,有关于文都郡王妃玄之又玄的传说新鲜出炉了。 什么仙女下凡,观音坐下童女转世等等杂七杂八的传闻都有,故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传内容里的文都郡王妃肯定是和仙界沾边的。 …… 傍晚,怀璧才进宫去谢恩。按理说没有紧急的大事,晚上进宫不太合适,不过,怀璧办事的路数奇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故而初晨也没有多问。 晚饭后,初晨觉着无趣,便想着找本书瞧。怀璧的书房就在正房的东面,初晨第一次来秦王府就去过的,她记得那里头有许多藏书。便带着楠芹和玉瓶俩丫鬟进了怀璧的书房。 初晨在书架地步翻出两本历史杂记,正准备拿回去,路过桌案时,瞧见桌子上排着一尺多高的一摞书,足有二十几本。初晨下意识的瞟一眼最上面的那本的名字,《闺房秘籍》,她的脸突地红了…… 宋嬷嬷过来传话,进了正屋不见郡王妃,正纳闷呢,出了门,瞧见东边书房亮着,心底一沉,快步跑过去,她挑开帘栊往里探头,果然见郡王妃坐在桌案之后。 宋嬷嬷尖叫:“哎呦,我的小主哟,您快出来吧。” 初晨正在翻阅那摞书,二十几本竟然没一个重样的。这里面还有初晨前世之时,婆子给她看过的那本。初晨猜怀璧肯定是把那些教导夫妻之事儿的书籍全搜罗来了。 这时候,门口宋嬷嬷一声尖叫,吓了她好一跳。 秦王府的仆人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连走路都不敢下重了脚。宋嬷嬷这一声吼,当真如一声惊雷贯穿整条院子。 初晨蹙眉,走出了书房,有些不满的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似乎没注意到初晨的神情,俩眼珠子紧紧盯着初晨手里的两本书。 “郡王妃,您怎么能进郡王的书房里?还拿东西出来?”宋嬷嬷作势要夺走初晨手里的书,不料对方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后面去。宋嬷嬷这才意识到初晨不乐意了,心里头起一股闷气,她好心眼的提醒她,竟然不领情。 宋嬷嬷脸色顿然冷下来,语气强硬的劝道:“老奴劝您还是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郡王的书房从不许外人进的,丫鬟们的茶水侍奉从来是送到门口的,每月只准老奴一人进进去打扫一次。” 初晨没说话,屋子拿着书出门,叫丫鬟关上门。 宋嬷嬷见初晨没理她,心里更气了,歪着嘴,趁着初晨在前头走的时候,狠狠地朝她的背影白一眼。她当这新娶得奶奶多规矩呢,真给她婆家信远侯府丢脸。 初晨回屋坐下,慢悠悠的饮口茶,方道:“听嬷嬷刚才说了半天,拿我和你们这些奴才比呢。” 宋嬷嬷听这话,脸白了,跪地附身道:“老奴不敢!老奴一心想着郡王妃,才有此话,全然出自忠心那。”话虽这样说,口气里仍有几分不服的意思。 “您来传什么话?” 宋嬷嬷便把来自信远候府的传话说与初晨。 今天侯府老太太把初雨、初虹的婚期定了,一个定在明年的开春,一个定在后年的初夏。 初晨明天归宁,婆家这时候给她传话,大概是为了提前知会她,以便她明儿个回去可以提前备礼给姊妹们庆贺。初晨算是小辈,礼物方面不需要讲究太多,便随吩咐楠芹去置办。她只嘱咐楠芹一点,送给初雨的一定要有别于初虹,最好特别点。 楠芹伺候初晨久了,冷眼旁观侯府里的人情冷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和谁亲和谁远。亲疏有别,她自分得清。领命之后,妥当的办理了。 初晨起身,拿着书进了卧房,拿了两个软软的虎皮靠垫放在榻上,依在上面读她刚拿回来的杂记。 宋嬷嬷还跪在外头,初晨没叫她起来。 宋嬷嬷上了年纪,体格没有年轻的时候耐造,两条腿没以前好用,跪一会儿整个膝盖又麻又疼,跟无数根钢针扎着似得。 宋嬷嬷在秦王府伺候几十年了,主子是不是撒火儿她自然晓得。刚才郡王妃没理她,进了屋,摆明的就是要罚跪惩治她。如果她这时候起来了,说不准被郡王妃拿了把柄,告到秦王妃那里去。 宋嬷嬷一咬牙,决定一直跪到郡王回来。她好歹是郡王的乳母,念着那点奶水的情分,郡王爷也会帮着她的。此刻,她心里最后悔自己多嘴,分明是好心提醒郡王妃的,却捞了个这么大的不是。心里委屈极了,怎么也要等到郡王回来说道一番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初晨叫人去扶宋嬷嬷起来。小丫鬟出去半晌,没回来。初晨又叫玉瓶去瞧瞧。 玉瓶出了里间,转眼的功夫转身回来。嘴巴不高兴的歪着,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 “主子,那个宋嬷嬷就是个刁奴,唐突了主子不肯认错,现在又和您犟起来了,死跪在地上不起来。小丫鬟拗不过他,还劝呢。” “不管她,爱跪跪吧。” 初晨垂目,继续翻书。这时候外间传话“郡王爷回来了”。 初晨放下书,起身去迎,刚走出去,就见宋嬷嬷痛哭流涕的给怀璧磕头。口里连连称错。 怀璧一进门就瞧见宋嬷嬷跪着,本就奇怪,这会儿她又哭着认错。怀璧料想她惹了初晨。一屁股坐下,端着茶问她:“你错什么?” 什么认错!事儿从宋嬷嬷口里说出来,还不是向着她自己? 宋嬷嬷要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初晨当然不能让她如愿。 初晨先宋嬷嬷一步说道:“嬷嬷见我进了夫君的书房,吓着了,一时言语冲动了些,自愿跪地认错,我已经叫人扶她起来,她不肯。不愧是王府里的老仆人,最懂规矩。” 初晨觉得她说的是事实,宋嬷嬷确实是自己跪地的,她没强迫。她也确实叫人扶她起来,是她自己不肯。 宋嬷嬷见怀璧并没有反对郡王妃擅自进入书房的意思,心料自己失算了。原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套话,被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了。她想要辩驳,却发现那丫头说的都是事实,根本没办法出言反对。宋嬷嬷此时就像吃年糕糊住了嗓子眼,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怀璧听初晨那样说,想起他进门的时候确实有个小丫鬟要扶宋嬷嬷,宋嬷嬷好像是有不想起来的意思。 怀璧打量一眼宋嬷嬷,见这个老妇人眼珠子乱转,料她跪着不起肯定有什么目的,多半是欺负初晨年纪小,又是新妇,想倚老卖老。 宋嬷嬷觉着她既然没博得怀璧的同情,还是起来为妙,免得装大发了讨人嫌。遂叫刚才那个小丫头过来扶她,腿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站起来的时候很费力,好容易拔腿伸直了,宋嬷嬷准备告辞。耳畔突然想起她熟悉的男声。 “嬷嬷既然喜欢跪着,就多跪一会儿吧。” 宋嬷嬷脸煞白,不敢相信的看向怀璧。怀璧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周身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寒气。宋嬷嬷最明白这个表情,这是怀璧发火的前兆。吓得腿一软,噗通又跪下了。俯□子,脸贴着地面。 怀璧收敛脸上的笑意,别一眼宋嬷嬷,冷哼一声,牵着初晨进了里间。 宋嬷嬷觉得委屈,觉得心寒,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强忍着咬住嘴巴,默默地抽泣。哭过之后,她很不服气,眼里头闪过一丝阴狠。她来秦王府这么多年,自问嘴巴还算伶俐,从来没吃过亏。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输给了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 下次,等下次的,她句对要让这为新夫人尝一尝她的厉害! 初晨猜怀璧还饿着,叫人给怀璧摆饭。 怀璧被宋嬷嬷膈应着了。“没胃口,喝点粥吧。” 初晨点头,亲自为怀璧盛上一碗红枣莲子粥。岂料怀璧不肯动手,非叫初晨坐在她怀里喂她。 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丫鬟,听见怀璧的话,忍不住偷笑,脸红的垂下头,尽量弱化她们的存在。 怀璧拉着初晨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勾住她纤细的腰,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浅的得意的笑,等着初晨一匙一匙的把粥送到他嘴边。 不一会儿,怀璧喝下了五碗粥。他长这么大,头次觉得这普通的红枣莲子粥这么好吃。今儿个厨子表现的不错,回头一定要好好犒赏一下。 二人沐浴之后,怀璧抱着初晨上榻。 轻柔细碎的吻从初晨的丹唇一路顺延至胸口…… 酥麻感从胸口瞬间蔓延至全身,初晨的身子微微颤栗,她闭上眼,脑子里突然想起怀璧书房里的那些书,脸一红。感觉到怀璧的修长的手指一路滑到她的大腿内侧,初晨下意识的闭紧双腿。 怀璧坏笑的抽出手指,拦住初晨的腰肢,嘴巴凑近初晨的耳边,舌尖轻轻地舔舐她的耳垂,他感觉到怀中人明显的在颤抖。 怀璧对着她的耳际吐气道:“讨厌你的——” “嗯?”初晨惊讶的看怀璧,那人还在笑,坏坏的。 “年纪!” “年纪?” “你还小。” “我及笄了。” “那也小。” “只比你小两岁。” “所以说你小么。” 初晨叹口气,认命道:“好吧,我小。” 初晨至少明白了怀璧隐忍的缘故,竟是嫌她年纪小。 初晨安慰自己,没什么,她早晚会长大的。这段时间,她可以试试,如果可以不用通过身体去留住怀璧的心,岂不是更好? 怀璧看着眼前不服气的小人儿,宠溺的一笑。搂她入怀道:“乖——”然后抱紧了她,一起入睡。 次日起床,怀璧才叫人带走外间已经跪得发昏的宋嬷嬷,之后才带着初晨出来,到秦王妃处定省。 这次,初晨遇见了昨日没见到的朱怀鸥。是位翩翩少年,英俊不凡,只是举止之间流露出一些纨绔之气。 朱怀鸥拎着蛐蛐来拜见秦王妃,瞧见初晨,赶紧笑着作揖,而后用手颠了蛐蛐笼几下,害得蛐蛐在里头上蹿下跳。 “三嫂子,我和将军给您请安了。祝三嫂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初晨笑着点头,道:“小叔好。” “嗯?”朱怀鸥摇头,辩驳道:“三嫂子能叫我怀鸥么,我又不是他的亲弟弟。”说着朱怀鸥指着怀璧,手臂被怀璧一巴掌拍了下去。 怀璧习武,这一下力气不小,害得怀鸥大叫疼,跑到秦王妃面前告状。 秦王妃掩嘴笑着得不停,摇头,表示不管。 朱怀鸥对初晨假意抱怨道:“瞧瞧,这就是亲生儿子和侄子的差别,婶子从来不帮我。三嫂子,你既然嫁进来了,可要保护我,三哥总欺负我。” 初晨她真没怎么听过晋王这个人。昨儿个特意找人打听了朱怀鸥的身世。原来这位晋王早年戍守边关,在十几年前就殁了,留下刚出生的朱怀鸥,和他的两位兄长。兄长比朱怀鸥大了几乎二十岁,兄弟俩相继袭爵代晋王戍守玉门关,陆续死在抵抗匈奴的战场之上。 朱怀鸥彻底变成了孤儿,被皇室宗亲接回,放养在秦王府。别看这位晋王世子爷看似纨绔,行事却十分低调,在京都城几乎没什么名声。这点,似乎和他死去的父亲晋王很像。 朱怀鸥和初晨一样,自小就没了爹。这让初晨在感怀自己的身世同时也十分同情怀鸥,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遂点头应下朱怀鸥的请求。 朱怀鸥见初晨中计,坏笑道:“好哟,三嫂子您快帮我打一下三哥,报仇!” 初晨错愕,打人?还让她打夫君?初晨当然不能下手,这时候方意识到怀璧之前提醒过她,让她离怀鸥远一点的缘故。 真是追悔莫及。谁会想到这位怀鸥世子,比怀璧还无赖。 怀璧轻笑道:“知道了吧,他就这样,爱无理取闹。”转而对朱怀鸥道:“滚一边去,再敢惹你三嫂,小心我把你的将军五马分尸。” “啊——不要!”朱怀鸥宝贝似得抱着蛐蛐笼,匆忙的冲初晨嬉笑一下,立即转身逃开了。 此举又惹得屋内众人一阵哄笑。 归宁这日,通常由新娘的弟妹到新郎家,请新郎新娘相偕回娘家。初晨下面没有亲弟弟或meimei,只得由他八哥来跑一趟。 夫妇二人吃过早饭之后,喝茶等待的功夫,便有人来告周遨来了。初晨赶紧上前去接周遨,请他进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