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所有落下的箭矢,都带着凌厉风声,纷乱不堪中,却也是有序可循。整齐一致的落在了刑台的四周,箭身半没入地面,将整个刑台水泄不通的团团包围住! 同时,也将她,包围在了其中! 四目相对! 夜千陵坐上马匹上,望过去。虽然,已有了这一具身体的记忆,记忆中,也有对面的那一个人,但蓦然的一瞬间,还是被他的容貌与那一股无与伦比的气质所吸引住。但见他,一双澄澈不见底的星眸,钳在完美俊逸的脸上,一袭白衣,无人可以堪比。背脊挺直,好似白杨树一样挺秀、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夜千陵从未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周身,感染到了她。他没有笑,但她却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笑意。 柔和而清润的笑意,如清风细雨,沁透心灵! 夜千陵收回视线,跃身下马,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来到刑台之上。神色从容,正对监斩台上之人平静中暗藏锋利的目光,不缓不急的从衣袖下取出那一块蟠龙玉佩。语调淬冷,但冷寒中却透着一股强硬的不容置疑之气,“这是皇上随身携带的玉佩。皇上有令,立即释放夜家,谁敢动手,便是藐视皇命,形同抗旨!” 一字一顿,清晰入耳,带着威慑之力! 监斩台两侧的官员,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一致的落在了首座之人身上! 宫玥戈静默不动,神色依然不变,甚至还浅浅含笑。但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人气势,远在数步之遥,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深沉,以及,迫人的压力! 危险! 夜千陵望着宫玥戈,那久违了的两个字,忽的拂过她的脑海!不过,却越发拨动起了她眸中的那一丝潋滟光芒。她,喜欢强劲的对手!他对这具身体的主人所做的一切,放心,她定会千百倍的还给他! 红唇,幽然撩起款款弧度,恍若罂粟绽放,凉凉挽延一地昳丽迤逦! 美靥如画,不知,究竟入了谁的眼? 对面的他? 亦或是,身旁的他? 一瞬间的对峙! 刑台上的男人,终于动了,但却只是悠然的略展了展臂,语调千年不变,仿佛世间万事万物亦带不起他一丝波澜起伏,“你确定你手中的玉佩,是皇上之物?” “右相此言,可是在质疑皇上荒唐,亲手予人的玉佩,也掺假?”她莞儿轻言,精妙唇线展露嫣然弧度,但各中犀利,却是令人倒吸一口气! 宫玥戈深如海、浩瀚如夜的长眸,粼光闪闪,却令人无从窥探其中究竟闪烁着什么。他站起身来,烈日当空下,如神诋一般负手立于天地之间,“本相自然不会怀疑皇上,只是……” “若右相怀疑我,大可以请皇上亲自前来!”夜千陵笑着打断他! 宫玥戈也笑,只是,笑容深邃莫测,“若姑娘你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好等什么人前来营救这‘叛国罪臣’,那本相可真是难辞其咎!” “那右相想要如何?”她挑眉,嫣然浅笑而问! “先斩!若到时候经皇上肯定玉佩为真,那本相定一人承担起全部的责任!” 夜千陵闻言,一时间,笑得越发的好看,煞有其事的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出口的语气,却是徒然一转,“若届时证明玉佩为真,那右相定免不了以命偿命!右相,年少英才,乃是国之栋梁,小女子岂能看着右相英年早逝?” “哦?那姑娘有何高见?” “右相整日与皇上在一起,与皇上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趣味相投,兴趣相合……”陈述之语,却是讽意相带,可那一张绝美至极的脸上,始终静然如水的神色,却是让人丝毫看不出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定然最清楚我手中的玉佩,到底是不是皇上所有,不如,先请丞相一验,如何?” “如此,也好!你便呈上来吧!” 宫玥戈淡言,唇角含笑,却是带着寒意! 夜千陵颔首,款款抬步。夏日里已然干透的白衣,腰上的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衬托出身形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丝尊华贵气! 慕容尘回头,望向同样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一袭白衣的夜璟天。水晶珠般的眸子,在无声询问着什么! 夜璟天对着慕容尘轻轻地摇了摇头,两人,交汇了一个一致的眼神:那一个人,并非是‘夜千陵’! 但是,夜璟天却有着另一层沉思! 当年,他的夫人,在营帐中诞子,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可,因为战乱,他最终只护得了自己的夫人与小女儿。至于大女儿,则遗落了,生死未卜! 面前的人,除了眼神与气质,其他的,与他的‘陵儿’,完全的一模一样! 难道,会是他的大女儿——夜千语么? 目光,扫视了一圈刑台上屈膝而跪的其他人,示意他们静默! 夜千陵步上刑台,先不急着将玉佩呈给宫玥戈,而是弯腰,拔出了钉在案桌桌椅上的那一根金簪,同时,将那一快令牌拿起,放入了案桌上的竹筒。 金簪,入了宫玥戈的眼,赫然,就是他送给木莞心的那一根! 长眸一眯! “右相,请问,这是皇上的玉佩么?” 一手,优雅的将金簪插入自己的发髻,夜千陵浅声相问! 宫玥戈风马牛不相及轻道一句,“你究竟是谁?”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 夜千陵唇角微勾,莞尔一笑,亦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那你先回答我,是不是你陷害夜家?” 宫玥戈望着面前之人,眸光莫测,神色不屑,竟是坦然应声,“是!” 夜千陵似乎没有听清楚,眸光潋潋望着宫玥戈! 宫玥戈笑着再道一声‘是’! 你,又能奈我何? 夜千陵抿唇而笑,笑容,明媚灿烂如旭日,耀眼夺目胜星辰,从容不迫,泱泱气度,“既然丞相说这玉佩‘是’皇上之物,那么,我说的话,自然容不得再怀疑!”明眸扫射一圈,凌厉尽显,“还不放人?” 宫玥戈难得一怔,却也是笑了,“此等小计……” “皇上驾到!” 远处,太监尖锐的声音,骤然传来,打断了宫玥戈的话,令夜千陵笑深一分,“右相连此等小计也未看透,掌管国家大事,着实令人堪忧!” 宫玥戈面色微变,不易察觉! 豪华的马车,片刻间,在刑台前的层层箭矢包围外,停了下来,身后,跟了一群气喘吁吁的官员,个个东倒西歪、弯腰扶腿的喘息! 轩辕承玄从车内出来,高挺的身体,笔直的立在马车上。竟有那么一瞬间,带着帝王之威!但待下一眼仔细看去,却是止不住的失望。他,依旧是那一幅样! “小翔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刚好午时三刻!” 轩辕承玄闻言,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光,傲慢的落在刑台之上、夜千陵的头顶,“夜璟天‘通敌叛国’之罪,虽证据确凿,但还有待查实,先暂压天牢!” “皇上……” 宫玥戈开口,但忽来一名小厮,低低的对着他说了些什么,然后,退开。 “右相可是有异议?”轩辕承玄问,语气全毫,竟是征询。 “臣也正有此意!” 宫玥戈唇笑眸不笑,话,虽对着马车上的轩辕承玄回,但视线,却是直直的落在了身前的夜千陵身上!长眸,暗光流转,却不防她蓦然回头。 目光一凝,心,一顿! “宫玥戈,一切,才刚刚开始……”夜千陵红唇轻掀,无声细语。缓步的踏下监斩台,走向刑台上的人,一颦一笑,艳绝天下,风华无双。白衣,带起沁人心脾的幽香,长发,在风中飘逸…… 第五章 赐婚之意 “太后驾到!” 恰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四匹良驹并驾齐驱,飞速而来!马车车檐的四角,悬挂着的红色流苏,在空中飞舞荡漾!后方,整齐有序的跟随着两列带刀侍卫!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皇帝轩辕承玄,右相宫玥戈,左相慕容尘,以及夜千陵外,都一致的屈膝而跪,行礼。其恭敬程度,与皇帝轩辕承玄到达时,形成鲜明对比!由此,也不难看出马车内的那一个人,在朝野上下,占据了何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夜千陵向着停下的马车望去! 明黄色的薄纱轻掩,隐约可以看见车内之人一袭暗红色的华服,正襟危坐!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轻轻地掀开车帘! 车内之人,四十有余,三千青丝,全部一丝不苟的绾成华髻,一排熠熠生辉的金簪相束。额间,一价值连城的水晶琉璃,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峨眉淡扫,眉宇眼梢,不难看出其当年的风采。双眸平静,却是锐利如炬,威严自成。极带给人压力的目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后,落在了刑台上那一袭不亢不卑、从容自若的白衣之上。一丝异样的光芒,稍纵即逝,不宜捉摸。 这时,一名年迈的太监上前去,低低的对着车内的人禀告了什么。 只见,车内的人,脸上,立即划过一抹明显的诧异,旋即,侧望向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她一眼的轩辕承玄。片刻,淡静的下令,“夜家的案子,哀家要亲自审理,除了夜将军随本宫回宫外,其他的人,先暂压天牢!” 不容置喙的语气,这一刻,马车内的人,远比之帝王,更加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或许,不止是这一刻,而是每时每刻…… “是!” 文武百官齐声相应。 期间,掺杂了一道隐隐约约的轻哼! 轩辕承玄不等身旁的小太监掀开自己身后的车帘,便用力的一拂帘子,自己坐了进去,恶声恶气的对着小太监命令道,“去将那个女人,宣来见寡人!” 小太监领命,走向夜千陵。但显然,一名年迈的太监,比他快了一步!“夜将军、左相、姑娘,太后有请!” 夜璟天与慕容尘闻言,一道望向夜千陵。 夜千陵唇角轻抿,浅浅含笑! …… 安静的马车内,光线明亮,空间宽敞,即使同时坐五六人,也不会有丝毫拥挤之感!典雅的布置,就连垫与身下的丝绸,都是光鲜艳丽,如水柔滑,名贵非常! 极尽奢侈! 太后——慕容函郁,坐在首位,十指纤纤,捻一茶盏,周身萦绕着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左相慕容尘,坐在慕容函郁的右侧,如此世俗华奢当中,却依然难盖那一丝出尘之气!夜璟天与夜千陵,坐在慕容函郁的左侧、慕容尘的对面! 夜千陵双眸似水,唇角恰到好处呈现出来的微笑,浸染开呢韶流光,坦然自若的承受着车内三人对她的打量与审视。而无人看得到的心中,则是暗暗的流转着心思! …… 另一边。 宫玥戈踏下监斩台,步履沉稳,走向轩辕承玄所在的马车。 轩辕承玄看见夜千陵上了慕容函郁的马车后,恼怒的一把拂开了手中撩着的车帘,对着走近的宫玥戈道,“右相,上车,寡人有事想要问你!” 宫玥戈面上含笑,轻撩衣摆,踏着小太监快速拿出来、置于地上的小板凳,不紧不慢的上了马车。再自然不过的一举一动,在他人做来,是不值一看,但在他做来,却是该死的好看,让人赏心悦目,直觉一种享受! …… 行驶在前面的那一辆马车内,长久的安静中,率先开口的人,是一直望着夜千陵、神色渐难掩激动的夜璟天,“语儿,是你么?”